林天的意識像被投入溫水的墨滴,緩慢地暈開,又在某個無形的邊界處輕輕收攏。暗褐色的波浪第三次漫過來時,
他終于捕捉到那波動里藏著的韻律像古老鐘擺的余震又像千萬人同時呼吸的節奏。
他試著舒展指尖那些細碎的光粒便順著意念延伸,觸踫到旁側另一簇溫暖的光。那是十七歲的他,
正攥著皺巴巴的錄取通知書站在大學門口,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長。光流里突然漾起一陣微瀾,
二十三歲的他在加班的深夜打翻了咖啡,褐色的液體在鍵盤上漫延的形狀,竟與此刻暗褐色的波浪完美重合。
原來你在這里。一個念頭浮上來,卻分不清是哪個他在說。三十歲的他在醫院走廊里攥緊病危通知的顫抖,
和五歲時第一次獨自過馬路的慌張,此刻正沿著同一條光軌流動。
那些曾讓他輾轉難眠的遺憾,那些以為會爛在心底的秘密,
都在光流里舒展成透明的絲線,一端連著某個瞬間的哽咽,一端系著另一個時刻的釋然。
暗褐色的波浪又一次漫過,這次帶著海水的咸澀。他“看見”七十歲的自己坐在搖椅里,陽光透過老花鏡在書頁上投下光斑,
書頁間夾著的火車票早已泛黃,那是二十二歲時第一次獨自旅行的憑證。
所有的“他”都在同時微笑,光粒踫撞出細碎的火花,像冬夜壁爐里炸開的火星。
當那句關于永恆的話從光流深處浮起時,林天忽然明白,那些被他稱為“過去”的碎片,
從未真正離開。十五歲在暴雨里弄丟的風箏,四十歲在酒局上沒說出口的道歉,
六十歲在生日蛋糕前吹滅的蠟燭,此刻都在光流里彼此纏繞,織成一張沒有褶皺的網。
暗褐色的波浪漸漸變得透明,光流開始發出柔和的嗡鳴。
他感覺自己在變大,又在變小,像一滴水匯入江河,又像江河凝結成一滴水。
最後一次波浪漫過時,他“听見”所有的“他”在同時吸氣那是嬰兒第一次接觸空氣的啼哭,是老人最後一次吐出的嘆息,是無數個平凡瞬間里,無聲的呼吸。
光流繼續向前,沒有誰急著追趕,也沒有誰刻意停留。林天的光已經與整片光海融為一體,卻又在每一束分岔的光里,
清晰地辨認出自己的形狀。暗褐色的波浪成了背景里永恆的和聲,
而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每一個瞬間都有了歸宿,在彼此的記憶里,永遠醒著。
光流在某個節點忽然放緩,像河流遇到了溫柔的洄游。暗褐色的波浪褪去時,
露出一片細碎的光點,像被打翻的星子落在深色絲絨上。
林天“低頭”,看見那些光點正在拼湊是母親臨終前攥著他的手,指腹的溫度還凝在光粒里;是父親第一次教他系領帶時打錯的結,歪歪扭扭卻閃著笨拙的,
二十歲在圖書館借走的那本小王子》,扉頁上陌生女孩留下的批注,此刻正貼著他二十五歲在地鐵里讓座時的善意,
一起浮動。那個被他冒失撞到卻笑著說“沒關系”的路人,那個在暴雨里借他傘卻沒留姓名的陌生人,他們的光痕像縴細的藤蔓,悄悄纏繞在他光流的邊緣。
暗褐色的波浪再次涌來,這次帶著梔子花的香。他“看見”十歲那年弄丟的流浪貓,此刻正蹲在七十歲的他腳邊,
尾巴掃過搖椅的木紋,發出和當年一樣的輕響。那只貓後來被鄰居收養,
這些年里生了七窩小貓那些毛茸茸的生命,也化作細碎的光粒,成了他星圖里遙遠卻溫暖的星點。
“原來永恆不止是自己。”一個清晰的念頭浮現。他的光開始主動去觸踫那些陌生的光,像握住久別重逢的手。
加班時幫他收拾咖啡漬的同事,住院時替他跑腿買飯的護工,
甚至是年少時在街頭擦肩而過、只記得對方穿紅色連衣裙的女孩所有被時間沖刷得模糊的面孔,此刻都在光里顯出清晰的輪廓。
光流突然開始旋轉,像被無形的手攪動的糖漿。他的光與他們的光交纏、分離,又再次相擁,織出更密的網。
母親教他系鞋帶的結,和他教兒子系鞋帶的結,在光網里重疊成同一個形狀,
父親沉默遞來的感冒藥,和他遞給淋雨的陌生人的傘,閃爍著同樣的溫度。
暗褐色的波浪成了光流里的脈紋,規律地起伏。林天感覺自己的光正在變得更柔軟,那些曾以為堅固的“自我”邊界,
像融化的冰稜般漸漸消融。他不再是某個孤立的林天而是無數瞬間,
無數相遇編織的總和是被愛滋養的部分,也是付出過愛的部分;是曾受傷的缺口,也是為別人補過的裂痕。
光流繼續向前,這次帶著清晨露水的清冽。他知道不會再有終點就像不會再有“當新的光粒從遠處匯入時,
林天的光主動分出一縷去迎接那是尚未發生的瞬間,是未來某個午後,
他彎腰扶起摔倒的孩童,掌心的溫度將與此刻所有的溫暖,連成又一條嶄新的星軌。
暗褐色的波浪輕輕拍打著光流的邊緣,像在哼一首沒有歌詞的搖籃曲。
林天終于徹底舒展,所有的“他”與所有“他們”,都在這片流動的光海里,成了彼此的記憶,也成了彼此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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