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志明在暮色中回到了深城。
這座南方城市只留了他一夜，次日清晨，他便和馬鐵軍踏上了北歸的列車。
車輪與鐵軌的撞擊聲單調而綿長，窗外的景色由南方的蔥蘢漸漸變成北方的蒼茫。
當火車終于緩緩駛入京城站台時，隔著臥鋪車窗，他看到了一幅令人心頭發燙的畫面。
站台上，一大群人正追著列車奔跑。
秀芝跑在最前面，忘乎所以的沖著他招著手；
晶晶和瑩瑩兩條小辮子上下翻飛，眼淚已經糊滿了小臉；
隨著車跑的還有李從軍、李建軍、方小美、張麗華、張小佳……
張麗華本來不想跑，奈何別人都跑，她不想搞特殊化，只能隨之而動。
" 當"一聲，車停了，車門開了。
涂志明剛邁出車廂，兩個熱乎乎的小身子就炮彈般撞進懷里。
晶晶把臉埋在他頸窩里抽噎，瑩瑩則死死攥著他的衣角。
秀芝站在三步外，嘴唇咬得發白，眼里汪著兩潭秋水。
“傻站著干啥？”涂志明伸出胳膊。
秀芝猶豫了三秒，這才撲過來，額頭抵著他肩膀輕輕發抖。
他聞到她發間淡淡的桂花油香，臉上的雪花膏香。
看來為了迎接他回來，沒輕了打扮。
表面上藍布工作大辮子，內里已經香透了。
抱了好一會，這才在張麗華的提醒中害羞的分開。
眾人七手八腳接過行李。
李建軍扛起最大的帆布袋，脖子青筋都暴了出來；
張麗華搶著拎皮箱，卻被方小美半道截胡；
張小佳搶過了馬鐵軍手里拎著的包，往前走了幾步又還給了馬鐵軍。
太沉了，他根本拎不動。
每個人臉上都是興奮的笑容，一行人吵吵嚷嚷穿過站前廣場。
涂志明左臂抱著晶晶，右肩趴著瑩瑩，秀芝的手指悄悄勾住他後腰的皮帶扣。
方才還縱橫四海的豪情，此刻都化作了炊煙般的溫柔。
四合院門口，馬湘蘭抱著涂大頭早已等候多時。
胖達的娃娃穿著紅肚兜，在梅冬瓜逗弄下咯咯直笑。
見到涂志明，小家伙突然安靜下來，黑葡萄似的眼楮眨呀眨。
"叫爸爸。"秀芝輕聲說。
涂大頭卻扭身撲向馬湘蘭。
才一個月的時間，這小子就把親爹給忘了。
酒席擺在石榴樹下。
馬鐵軍被硬按在上座，面前很快堆起小山般的菜肴。
涂志明說起港島的摩天大樓，超大型的商場，眾女發出了驚嘆。
講到馬場風雲，男人們的筷子懸在半空，一個個心馳神往。
涂大頭終于認出了父親，正用乳牙啃他手腕。
晶晶和瑩瑩像兩貼膏藥黏在父親兩側，眼楮不錯神的盯著涂志明看。
秀芝的筷子在滿桌佳肴間穿梭，卻只往一個藍邊海碗里添菜，那碗早已堆成寶塔尖。
“媳婦兒，你也吃。”
涂志明夾了塊魚腹肉放進秀芝碗里。
秀芝搖著頭道“我還不餓，志明哥，你多吃點兒！”
一桌豐盛的飯菜，在歡聲笑語中持續了許久。
賓主盡歡，氣氛熱烈而溫馨。
待到杯盤狼藉，涂志明才緩緩起身。
從臥室里拖出一個大包，擺到剛剛收拾出來的桌子上。
他輕輕拉開拉鏈，開始給眾人分發禮物。
先掏出一堆精美的包裝盒，藍色的送男人，紅色的送女人。
眾人打開，一個個驚叫出了聲音。
金屬拉絲表殼泛著冷光，水晶表盤下黑底液晶屏跳動著紅色數字，搭配上小牛皮表帶，做工精致，一看就是高級貨。
涂志明道“見者有份，每人一塊。”
張小佳接過表，迫不及待的戴在了手腕上，眼中透著興奮。
“他奶奶的？王紅兵的三姐從廣省給他帶回了一塊電子表，他整天得意得不行。
別人多看一眼，他就像是被佔了多大便宜似的。
這回老子也有啦！比他那個便宜貨可強多了，我非羨慕死他不可。”
涂志明接過秀芝手里的表，幫她戴在了手腕上。
跟眾人介紹道“這個表功能挺全的，不但有鬧鐘、秒表、日歷，還能發出公雞叫聲。”
說著話按動邊上的金屬按鈕，果然表里面傳出了一陣雞鳴的聲音，逗得眾人大笑不已。
不多時院里便是此起彼伏的雞叫聲，知道的這是手表，不知道的還以為院子里養了一群公雞呢。
除了手表之外，涂志明還給眾女每人買了一套化妝品，男人則又送了一個金屬打火機。
人人有份的禮物送完，涂志明又從包里掏出了五罐鷹牌花旗參茶，一一擺在了桌子上。
對張麗華說道，“華姐，這是特意給你家老爺子準備的。
路途遙遠，沒買太多，就留著給老爺子補補身體吧。”
張麗華拿起一罐瞅了瞅，也沒推辭，答應道“行，我替我家老爺子謝謝你了。”
禮物送完，知道涂志明長途跋涉辛苦，眾人紛紛告辭離開。
人都走了，馬鐵軍給涂志明打了一個敬禮。
“任務已經完成了，我該告辭了！志明哥，咱們後會有期！”
涂志明親自送他到門外。
天色已經暗淡，門前冷冷清清。
涂志明從衣兜里掏出一個信封，輕輕塞到馬鐵軍手中。
“兄弟，這一路走來，多虧有你護持，我感恩不盡。
這些錢，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幫你改善改善生活。”
馬鐵軍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他連忙把錢推了回去。
“志明……哥，這錢我不能要。
保護你是上面的命令，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說是不要，他的眼楮卻緊盯著信封不放。
涂志明心中好笑，繼續道“其他跟著我去港島的人，都分了錢，你也不例外。
這錢是你應得的那份，必須拿著。”
看馬鐵軍一臉為難，繼續道“如果你現在不方便拿，就先存在我這里。
等啥時候你有需要了，再過來拿。
或者你把家里的住址告訴我，給你寄回家里去。”
馬鐵軍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彈。
沉默了許久，終于鼓起勇氣。
“這錢我現在就需要！”
涂志明一愣，笑著又把錢遞了過去。
“需要就把錢拿著，大老爺們的，客氣個什麼勁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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