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志紅搓了搓粗糙的手掌，若有所思地說︰"這事兒吧，確實能給咱村帶來些額外收入，以後大伙兒想吃點啥用點啥也方便不少。"
葉小麗撅著嘴插話道︰"我早就想嘗嘗供銷社里賣的棗糕了！可我爸死活不讓買。
昨兒個來了個賣包子的，說是野芹菜餡兒的，村里人都搶著買，就我沒敢掏錢......"
"不過......"葉志紅撓了撓腦袋，眉頭皺成了個"川"字，"雖說沒听說上頭明令禁止，可也沒見哪條政策說允許啊。
這萬一被人扣上個什麼帽子......志明啊，要不我看還是算了吧？咱村兒也不差這點小錢。"
涂志明彈了彈煙灰，意味深長地看著葉志紅︰"葉哥，大道理我就不多說了。
我就問你一句——看著富興叔升了公社書記，心里就沒點兒想法？"
他湊近了些，壓低聲音︰"你今年剛過三十吧？就甘心在大隊書記這個位置上干一輩子？"
這話正戳中葉志紅的心事。
公社書記和大隊書記雖然只差一級，待遇卻是天壤之別。
公社書記是正兒八經的國家干部，端著鐵飯碗；
而大隊書記說到底就是個農民頭兒，連編制都沒有。
哪個大隊書記不想混個正式編制？葉志紅做夢都想。
他出神地望著遠處，半晌才嘆了口氣︰"想有啥用？
我哪有富興叔那本事啊？能當上這個大隊書記還多虧了你幫襯。
就我這兩下子，這輩子怕是沒指望了......"
"再說了，"他苦笑著搖搖頭，"我听說男人過了三十還沒進編制，基本就沒戲了。"
涂志明聞言大笑，隨手把煙頭往地上一扔，用鞋底碾了碾。
"葉哥，你這想法可太小家子氣了！
黃忠六十歲才跟著劉備打天下，德川家康七十歲開創幕府，姜子牙八十歲當丞相，佘太君百歲掛帥，孫悟空五百歲西天取經，白素貞一千多歲才下山談戀愛呢！"
他拍了拍葉志紅的肩膀，眼中閃著光︰"富興叔快六十了還能當上公社書記，咱們向陽集團的領導有幾個是三十歲以下的？現在國家一天一個樣，正是大有可為的時候！"
"葉哥，把眼光放長遠點，膽子放大些！"涂志明壓低聲音，"你想想，富興叔要是退了休，那個位置......"
葉志紅的眼楮變亮了，“志明，你是說我有希望？”
“大有希望！”
涂志明站起了身，“放開思想，大膽想象，敢打敢拼，敢說敢干。”
“葉哥，機會到了眼前就要抓住，好事兒到了眼前就要大膽去做，沒膽子就是沒出息！
那些擺攤兒的我已經叫到村委會了，如何處置全看你的了。”
葉志紅也站起了身，“走，咱們一起去村委會！”
兩人踩著干淨的沙土路往村委會走去，涂志明邊走邊比劃著，葉志紅不時點頭。
路過村委會門口的棗樹時，幾只麻雀被驚得撲稜稜飛起。
村委會中，四五個挎著籃子的商販正蹲在牆根底下竊竊私語。
葉志紅清了清嗓子，站在台階上宣布︰
“鄉親們听好了！經大隊研究決定，只要滿足以下條件，就允許在咱向陽大隊做買賣！”
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指，一條一條數道︰
“第一，必須加入向陽大隊的副業隊，經過登記發證才許做生意。
每人每月交五毛錢管理費，發給蓋著紅戳的許可證。”
“第二，售賣的吃食必須干淨衛生，其他貨品必須合格。
大隊會不定期檢查，要是發現假冒偽劣，立即取消資格！”
“第三，公平買賣，童叟無欺。秤桿子要準，價錢要公道。誰要是敢坑蒙拐騙——”他猛地提高嗓門，“立即滾出向陽大隊！”
商販們面面相覷，不知是誰先帶的頭，院子里突然響起一片掌聲。
葉志紅背著手站在陽光下，胸脯拔的老高，恍惚間竟有了幾分公社書記的派頭。
涂志明站在一旁，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心想︰這招"畫大餅"還真是百試不爽，哪個年代都管用。
不過轉念又覺得，這個"葉哥"確實不太靈光，每次辦事都得費盡口舌，就像趕一頭倔驢，得又哄又嚇才能讓他挪步。
“要是能把他往上推一推……”
涂志明眯著眼盤算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既能賣個人情，又能騰出這個位置……也未嘗不可！”
“誰來當這個大隊書記合適呢？”
念頭在腦海里轉了幾轉，他有了主意，“諞子哥已經歷練的差不多了，該回到我的身邊來了！”
…… ……
回到家的時候，自家兩個孩子已經醒了。
就在壓水井邊上，秀芝嘴里叼著木梳給倆壞丫頭梳小辮子。
她的手勁兒挺大，扎個頭發像是京劇化妝時吊眉勒頭似的。
涂晶晶被揪得眉毛都挑起來了，顯得英氣逼人。
嘴里不停地哎呀呀表示抗議，但是又乖乖站在那里，不敢有實質性的反抗。
涂志明覺得在秀芝的摧殘之下，涂晶晶不用上小學就能學會自己扎頭發。
好笑的站在那里看，等秀芝暴力性的給倆孩子扎完頭發，一家人進屋開始吃飯。
早飯除了稀粥之外，還有幾個沙蔥包子。
涂晶晶嘴里塞著包子，含糊不清地嘟囔，“這包子味道倒是不錯，就是沒有肉，要是我的兩頭豬能快點長大就好了，長大就能吃沙蔥肉包子啦。”
涂志明瞧出女兒這是想吃肉了，便笑著說，“不用等豬長大，等會兒爸爸進山瞅瞅，看能不能踫到野豬啥的，回來咱就吃野豬肉。”
坐在一旁喝粥的涂瑩瑩，眼楮一下亮了起來，嘴里不停地念叨著“肉肉”“肉肉”。
得，二閨女也饞肉了。
其實涂志明家不缺肉，大油肉、臘肉、腌肉、燻肉家里都有，魚也是想吃就吃。
可新鮮肉就是新鮮肉，其他做法做出來的肉再好吃，也比不上新鮮肉。
涂晶晶吃飽了，一下從凳子上跳下來，“今天大丫姐要帶我們去采蘑菇。
爸爸晚上你出野豬肉，我出蘑菇，咱做豬肉炖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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