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志明略作思忖。
他揚聲招呼葉小麗︰“小麗，你回去跟你爸說，讓他想法子給安排個羊圈。”
葉小麗二話不說，立刻推開院子門，像只撒歡的小鹿般跑了出去。
涂志明在後面扯著嗓子喊︰“不用著急，你玩兒夠了回家再說就行！”
可葉小麗仿若未聞，跑得那叫一個風風火火，義無反顧。
涂志明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邁進屋內。
屋內門窗大開。
收音機正播放著激昂的音樂，聲響格外響亮。
涂瑩瑩身上的束縛已被解開，正愜意地躺在搖搖車上，津津有味地啃著自己的小腳丫。
秀芝腦袋上扎著個圍巾，手里握著雞毛撢子，這兒掃掃，那兒撢撢。
瞧見涂志明進屋，秀芝笑意盈盈地把雞毛撢子遞給他。
“志明哥，給你派個艱巨任務，你個子高，把房梁上的灰掃一掃。”
涂志明立馬立正站好，聲音洪亮地應道︰“保證完成任務！”
秀芝用手背捂著嘴笑，又拿出一封信塞進他的衣兜，叮囑說︰“這是我給我爸媽的信，要是誰方便去公社或者縣里，讓他幫忙寄了！”
涂志明高聲應和︰“得令！”
秀芝笑著輕輕捶了他一下，嬌聲道︰“真是的，你又逗我！”
隨後，秀芝抱著孩子去了東屋。
涂志明則踩上凳子，開始清掃房梁上的塵土。
收音機里播放的紅色歌曲振奮人心。
他的動作也不知不覺間愈發有力起來。
葉志紅從窗子探了下頭，他又迅速縮了回去。
調侃道︰“知道的是你在打掃衛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這兒打仗呢！怎麼掃得屋里烏煙瘴氣的？”
涂志明這邊也掃得差不多了，便走出房門。
“偉人告訴我們，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打掃衛生不賣力哪行呢？”
此時，一群孩子在涂晶晶的帶領下，正手牽著手嬉笑奔跑。
涂志明走到壓水井邊，壓出水洗了兩把臉。
秀芝在東屋瞧見了，趕忙拿了手巾出來。
先和葉志紅打了聲招呼，接著把毛巾遞給了涂志明。
小聲說道︰“水多涼啊，咱屋子里有熱水！”
涂志明擦了擦臉，笑著回道︰“沒事兒，這井水也不涼，洗把臉不礙事的。”
秀芝拿著手巾回屋去了。
涂志明拎出兩把小凳子。
他和葉志紅並排坐在上面，點上煙，開始閑聊起來。
“我就是讓小麗跟你說一聲，你咋還親自跑來了？”涂志明問道。
葉志紅吐出一口煙圈。
“本來就有事找你，知道你在家就過來了。”
“啥事啊？”
“房場的事兒！”
葉志紅往村子里指了指，接著說道，“現在村里好多人借著蓋房子鬧分家呢！
就說馬家，趁著馬二虎結婚，一下子就要分出三戶。
還有賈家，賈老六和他爹媽一起住了多少年了，現在也想分。
海家、陳家、李家、趙家……只要家里有老人有兄弟的，都琢磨著分戶呢。”
涂志明饒有興致地笑著問︰“這是咋回事兒呢？咋大伙突然都有這念頭了呢？”
葉志紅撇了撇嘴。
他說道︰“還能咋回事，為了錢唄！
去年年底分紅，一部分是按戶分的，每戶人家分兩千塊。
就說王家，倆兒子外加倆閨女，一共分出四戶，這一下子就得了八千塊。
誰看了不眼紅啊！我也就是臉皮薄，要是厚點兒，我和我媳婦都想分成兩戶了。”
涂志明忍不住大笑起來。
“既然大伙想分，那就分唄，反正分戶國家也有規定，符合條件的就讓他們分。”
葉志紅皺了皺眉，面露難色。
他說︰“農村分戶必須得有房場才行，現在這幫人在村子周圍到處圈地，這個地方好，那個地方不好的，爭得面紅耳赤，都快打起來了。
我今天來就是想求你幫忙出出主意，看看怎麼把這事兒辦好，既能讓大伙都滿意，又不傷了和氣。”
“這個啊！”
涂志明站起身，走到院子門口，朝遠處眺望。
小小的村落房屋錯落凌亂，街道狹窄逼仄，顯得破舊而雜亂。
突然，他眼楮一亮。
他回頭對跟上來的葉志紅說道︰“葉哥，要不這樣。
既然家家都打算蓋磚房，那干脆咱們把村子重新規劃一下，蓋出一個新村子來，你覺得咋樣？”
葉志紅一听，頓時來了精神。
他激動地問︰“你的意思是把所有人家的房子都扒掉，然後全都蓋新房子？”
涂志明擺了擺手，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在村子東邊劃出一塊地方，重新蓋一個村子，蓋好之後統一搬過去。”
“那這邊這個老村子咋辦呢？”葉志紅又問。
“扒掉，建一個農場，養雞養鴨，再種點菜。”
涂志明眼中滿是憧憬，“具體的規劃我不在行，咱們皮革廠有能人，到時候請他們來幫咱們測繪設計一下。
你覺得我這個主意咋樣？”
“我覺得挺好，要不——開個全村大會商量商量？”
涂志明嘴角上揚，笑著道“可以！”
…… ……
傍晚，打谷場上召開了全村大會。
葉志紅把蓋新村的事兒一說。
年輕人一听，一個比一個興奮，可歲數大的態度卻各不相同。
“人人都住磚房，這事兒想想確實挺美。
可原來這房子就這麼扔了？這不是浪費東西嘛！
要不原來這村子也留著，你們年輕人去新村子住，我們歲數大的還住在原來的房子里就行。”
葉志紅在人群中來回協調，可村里的老人就是不願搬，而且越罵意志越堅定。
他無奈之下，只好向涂志明投去求助的目光。
涂志明心里清楚，這幫老人自己寧願住在老房子里，新房留給子孫，念舊只是表面原因，舍不得錢才是根本。
于是他咧嘴一笑，直截了當地說︰“以後分紅按照新村戶口分，我話說完，誰還想留在原來的老村子？”
眾人一听，都有些懵逼︰要不要這麼直接啊？
海老大清了清嗓子，立即表態︰“有新房住誰願意住老房子啊？我帶頭去新村子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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