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廄的木門吱呀一聲被從外側拉開。
涂志明和海生幾個年輕人說笑著，將馬群趕了出來。
大紅馬親昵地用鼻子蹭了蹭涂志明的肩膀，他一個漂亮的翻身跨上馬背，和眾人一起驅趕著馬群向清水河方向奔去。
馬蹄聲如雷，塵土飛揚間，馬群奔騰的景象蔚為壯觀。
涂志明忽然注意到馬群中紅白相間的馬駒格外多，不禁好奇地問︰"怎麼這麼多紅白花的？"
陳春來促狹地眨眨眼，"志明哥，你不知道？
我爹喝醉時說過，你家這大紅馬可不安分，大晚上的不睡覺，喜歡掙脫韁繩去找白馬扯皮。
再加上上回郭羊球他們喂的回春丸，你家大紅馬專門找白馬禍害......"
話未說完，幾個年輕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還真出乎涂志明的意料，低頭看看腳步輕松的大紅馬，抬頭看看許多奔行在後的紅白花。
不由得腹誹道︰“全村小孩兒都管我叫干爸，你比我牛啊，一群馬管你都叫爹。”
這時，一匹通體雪白的小馬駒闖入視線。
它身姿挺拔，毛色如新雪般純淨，在晨光中格外耀眼。
涂志明用手一指說道，“這個馬駒子漂亮啊！”
海生道，“一身白的就這一匹，別的白馬身上多少有點兒雜毛，這匹馬是一根雜毛都沒有。
村里的老人說，這樣的馬即便在大草原上也是難得一見的。
過去蒙古那個部落要是能養出這樣的馬，最少能省下一年的賦稅。”
那匹白色的馬駒隱身在了馬群之中，如同神龍見首不見尾。
莫名的一個念頭在涂志明腦海中閃現。
算起來《西游記》是在八二年開始拍的吧？
到時候這匹馬剛好四歲，恰在壯年。
涂志明心道︰“白龍馬非此馬莫屬！
八二？太晚了吧，我閨女還急著看呢，就七九吧！”
涂志明扭頭對海生說道，“你跟你姐夫說一聲，這匹白馬一定要照顧好，以後咱們有大用。”
海生道，“富興叔早就交代過了，他說這樣的馬以後可以獻給軍區司令，保不準能換來兩輛吉普。”
涂志明道，“吉普算什麼，這匹馬將來不換它個兩億，就算上天白生它一場。”
海生漲紅了臉，“志明哥，兄弟好好和你聊天，你咋又調侃我呢？都多長時間沒人管我叫這個綽號了！”
涂志明這才想起，之前海生的綽號叫“二十”，替姐姐入火海之後綽號變成了“兩億”。
“兩億不好嗎？”涂志明問道。
“不好唄，我听人說男人的小蝌蚪也是兩億，這名也不是啥好名！”
涂志明道，“咋就不是好名了？健康的男人才有兩億呢，不健康的臉一億都湊不上。”
馬群到了河邊，海老大站在坡上喊，“志明，有事兒沒有？”
涂志明回應道，“沒啥事兒，正打算飲完馬之後去皮革廠呢。”
“那你把大紅馬給海生，進廠子坐一會兒吧！”
涂志明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了海生，快步進了皮革廠。
各個車間溜達了一圈，雖然還沒到開工的時間，但工人已經就位，有的已經開始干活了。
自從鞣皮子的工作交給了蒙古人，皮革廠就不像以前那樣臭氣燻天了。
工人們穿著藍布工裝，大正月的干活卻絲毫沒有不滿之意，一個個笑容滿面的，精氣神十足。
見到涂志明，董小翠、魏紅星等人紛紛圍了上來，問東問西的。
涂志明笑著一一招呼，主打一個平易近人。
從車間里出來，和海老大又去各個辦公室走了一圈。
辦公室里忙活的都是勞改農場借調來的人，設計圖紙的，算賬的，批改文件的各忙其忙。
廠子里的第一批宿舍就是分給了這些人，涂志明沒敢給這些人工資，但是保證了這些人的衣食供應，而且年底還給了部分分紅。
這些人待在皮革廠，不缺吃少穿，沒有羞辱責罵，手里面還有了余錢，心思逐漸安穩了下來。
涂志明和海老大剛走出辦公室，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這人涂志明認識，叫康新武，目前在采購科幫忙。
他出來後先給涂志明鞠了一個躬，然後道，“涂廠長你好，我有、有個請求。”
涂志明側過身表示不受他的一禮，笑著問道，“都是一個戰壕奮戰的革命同志，有什麼話你盡管說吧！”
康新武語聲哽咽道，“我、我、我的妻子也在勞改農場，她只會說俄文，我知道廠里用不上、上她。
我想跟您請求，能不能把她也借調到咱們廠，讓她掃地打掃衛生就行。
你放心，我以後一定努力干活，我可以不要分紅。”
涂志明看向了海老大。
海老大搖了搖頭，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道，“志明，別惹火上身，找我說了好幾次了，要是同意了怕有麻煩。”
其實涂志明心里明白，差不多到三月份，就要開會了。
到時候知識分子就要成為無產階級的一員了，這幫人很快就會被釋放，然後慢慢的翻身重新登上枝頭。
這種做人情的機會當然不能放過。
涂志明假裝猶豫了一下說道，“老康，你這段時間的工作成績是有目共睹的，按理說這個要求不算過分。
可有一樣，如果只為你一個人去和勞改農場溝通的話，我們這邊缺乏充足的理由啊。
就像海廠長擔心的那樣，我把你妻子調過來和你團聚，很容易被扣帽子出問題啊。”
康新武沉默了，又過了一會兒，他又給涂志明鞠了一躬道︰“那……就不麻煩涂廠長了，我回工作崗位了。”
“你等一下！”涂志明再次叫住了他，“老康，和你一樣情況的人，還有嗎？”
老康猶豫了一下道，“還有，謝永強、祁光美和我情況差不多，也是自己過來了，老婆還在勞改農場。”
他想了想又說道，“吳鳳芝的老父親也在勞改農場。”
涂志明點點頭，說道，“情況我了解了，我先和海副廠長商量一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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