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春來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扯著嗓子大喊︰“保大人，必須保大人！
大娘，不管出啥問題，你一定先保住我媳婦兒！”
大老陳在一旁連忙附和︰“對對對，保大人，保大人！”
涂志明一頭霧水，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在這兒討論保大人還是保小孩了？
他趕忙湊上前，說道︰“大娘，我是大夫，需不需要我進去幫忙看看？”
沈大娘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生死事小，失節事大’，女人生孩子能是男人隨便看的嗎？上一邊兒去！”
涂志明被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
老太太說完，扭動著肥胖的身子，急匆匆地重新進了屋。
約莫又過了十分鐘，一聲清脆的啼哭從屋子里傳了出來。
陳春來興奮得又蹦又跳，拉著涂志明的手，滿臉笑意地說︰“志明哥，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
涂志明抬手照著他腦袋輕輕拍了一下，笑著提醒︰“不問問你媳婦兒咋樣了嗎？”
“對對對！”陳春來連忙湊到窗前，高聲問道，“媳婦兒，你沒事吧？”
此時，屋里的李秋菊早就沒了一絲力氣，同村的一個女的替她回答道︰“沒事兒，母子平安！”
沈大娘湊近李秋菊的耳邊，輕聲說道︰“丫頭，剛才你也听到了，我一問保大人還是保孩子，你這男人毫不猶豫就說保大人。
你可真是有福氣，嫁了個心疼你的好男人。”
李秋菊微微點了點頭，之前因為被陳春來押上賭桌而積壓在心里的那些怨氣，也漸漸消散了。
她扭頭看向被草紙擦得通紅、正拼命哭嚎的孩子，嘴角泛起了淺淺的笑意。
涂志明得知母子平安，道了幾句恭喜，拎著診療箱回家了。
接生婆沈大娘處理完產後的一應事宜，拿起小包也準備回家。
陳春來趕忙把沈大娘拉到一個背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從衣兜里掏出五元錢遞過去。
老太太眉開眼笑地接過錢，得意地說︰“你別看我就問了這麼一句話，保準能讓你媳婦以後死心塌地跟你一輩子。
我跟你說啊，這錢你花得絕對不冤枉！”
陳春來對她豎起了大拇指，感激地說︰“大娘，我真得謝謝你。
自從我上次做了錯事，我媳婦就跟我有了隔閡。
說真的，今天就算真遇到危險，我也肯定會那麼說，誰讓我之前不是人呢？”
沈大娘語重心長地說︰“人哪有不犯錯的？你有這份心就夠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你以後真心實意對你媳婦兒好，還怕她不和你一條心？”
…… ……
涂志明到家時，秀芝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椅子上織毛衣，旁邊的收音機里播放著節目。
秀芝看到涂志明進院，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問道︰“我姐生了嗎？”
“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那可真好！”秀芝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溫柔地說︰“兒子，哥哥都已經出生了，很快就輪到你啦。”
涂志明听秀芝說得有趣，不禁開懷大笑起來。
“媳婦兒，咱家那仨孩子呢？”
“去馬家了！”秀芝笑著回答，“听說馬大虎昨晚搬回來一台電視機，今兒裝上了，幾個孩子一听到信兒就跑去看電視機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縣里的供銷社已經有電視機售賣了。
涂志明之前早就見過，只是嫌棄屏幕太小，所以一直沒買。
那時候的電視機大多只有十四寸或者十五寸，屏幕小不說，價格還貴得離譜。
一台十四寸的電視機要四百二十元，而且還得憑票購買。
涂志明自覺業余生活足夠豐富，又不想太過招搖，所以就一直拖著沒買電視機。
沒想到馬家竟然成了村里第一個有電視的人家。
秀芝走進倉庫，不一會兒就拎著一個籃子出來了。
“志明哥，我給我姐拿三十個雞蛋、兩紙掛面，你覺得多嗎？”
涂志明想了想，說道︰“你再包半斤紅糖，一斤大棗吧！秋菊這是頭一胎，體力消耗大，得好好補補。”
秀芝按涂志明說的拿好東西，小兩口一起把東西送到了陳家。
看了看孩子，稍作停留便返回了。
回到家，就看見仨孩子在院子里踢毽子。
涂志明問道︰“電視機好看不？”
涂晶晶滿臉不屑，撇了撇嘴回答︰“一點都不好看！”
小花也跟著說︰“電視里一直在下雪，那下雪的聲音‘呲啦呲啦’的，一點都不像真的。”
小草也附和道︰“里面還有黑色的雪花呢，雪明明應該是白色的才對呀！”
秀芝有些疑惑，“志明哥，電視機不是用來看電影的嗎？怎麼全都是雪花啊？”
“電視機和收音機一樣，不是整天都有節目的，現在晚上才有放節目呢！”
晚上五六點鐘，杏花穿著一身新衣服來了。
杏花嫁給了退伍兵小許，住上了大磚房，婚後的生活幸福又甜蜜。
“秀芝姐，馬家新買了電視機，一起去馬家看電視啊！”
秀芝不太想去，“還是算了吧，大晚上的跑人家鬧騰，多打擾人家啊！”
“咱就是看個熱鬧！說是一個匣子里面有小人兒表演，咱們去看看到底啥樣！”
涂晶晶一本正經插話道，“沒有小人，就是一直下雪！”
杏花摸了一下涂晶晶的頭，“白天你去的時候節目還沒開始呢，現在有小人兒了。”
秀芝征詢的目光看向了涂志明。
涂志明笑了笑道，“既然好奇就去看看唄！”
對杏花交代道，“照顧好你姐，看完了之後幫我送回家。”
杏花笑著應承，“遵命！保證全須全尾的給你送回來。”
倆大人仨小孩興高采烈的去馬家看電視了。
涂志明點著了爐子，鋪好了被子，坐在一邊看起了小人書。
七八點鐘的時候，門外嘰嘰喳喳的聲音響起，秀芝帶著仨孩子回來了。
“杏花呢？”涂志明問。
“把我送到大門口就走了！”
秀芝摘下了頭上的紅色圍巾，疊了疊放進櫃子。
“電視好看嗎？”涂志明把仨孩子一一抱上炕沿。
“好看！”三個孩子齊聲回答。
涂晶晶抱住了涂志明的腰，“爸爸，咱家也買電視吧！
我想看小人兒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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