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塊了！”
秀芝把想要薅蔥的涂晶晶拉到了邊上，“蒙古人啊，骨子里就不喜歡欠別人恩情，他要是覺得受了誰的恩，那必定想法子報答。
我思來想去，送塊石頭可比送金子銀子強多了。
送那些貴重東西，我是真不敢收，心里不踏實。
可送塊石頭就不一樣了，雖說石頭再好看，那也是從戈壁灘上隨手撿來的，不值幾個錢。
這樣一來，他們心里能有個安慰，覺得還了恩情，我也覺得自己做的事兒有意義，多好啊！”
涂志明心里笑開了花，豎著大拇指稱贊道︰“媳婦兒，你可真聰明！
你這心思轉得就是快，想得周到。”
種完小蔥回到前院兒，又來了兩個病人，涂志明出手三下五除二的打發了。
看時間還早，去兩家工廠溜達了一圈兒。
皮革廠後院兒正在蓋新廠房，泥工老馬和小徒弟忙得不亦樂乎。
見到涂志明，老馬拱手道︰“涂大夫，我謝謝你！”
涂志明微微彎腰，把散落在一旁的幾塊土坯整理好，動作不緊不慢，隨後起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問道︰“馬師傅，你這話說反了吧。
你幫我們廠子蓋新廠房，風里來雨里去的，我該謝謝你才是，怎麼成了你謝我了呢？”
老馬听了，連忙擺手，神情激動地說︰“非但是我，我們全隊兒都得感謝你！
這一年，你給我們介紹了多少活啊。
毫不夸張地說，你給介紹的活，養活了我們半個副業隊。
還有啊，昨天王書記聘我去磚廠監工，也說是你推薦的。
涂大夫，你這恩情，我們都記在心里呢！”
涂志明又是一笑，笑容謙遜而溫和，輕聲說道︰“馬師傅，這是你們自己有本事，活兒干得漂亮，我不過是搭了個橋。”
說完，又和老馬寒暄了幾句，便告辭回家。
…… ……
傍晚時分，夕陽的余暉將整個村子染成了暖橙色。
郭諞子扯著嗓子，在村子中央召集大伙開會。
他站在一個土坡上，雙手叉腰，大聲說道︰“鄉親們，上頭安排咱們出民工去建磚廠，這可是社會主義建設的重要任務，關系到咱們大隊所有人的利益，大家都得重視起來！”
話音剛落，小七隊那邊頓時哀嚎一片。
男人們皺著眉頭，女人們小聲抱怨，沒一個願意去的。
有人喊道︰“這出民工又苦又累，還不如在家編草席呢，還能多掙點兒錢。”
另一個人也附和道︰“是啊，自從開了廠子，在家干活也能收入，忙都忙不開，誰還願意去受那份罪啊。”
郭諞子見這情形，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和小隊里的幾個人湊到一起，小聲商量了好一會兒。
最後，他一拍大腿，提高音量說道︰“實在不行，咱們干脆抽簽兒得了，全憑運氣，誰也別抱怨。”
海生和涂志明挨著肩膀，兩人都點了根煙。
海生一邊抽著煙，一邊感慨道︰“這要是以往，出民工大伙都搶著去，畢竟去一天算一個滿工分，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可現在呢，大伙寧願在家編草席，也不願意跑去挨這個累。
自從開了廠子，大伙的覺悟都變低了！
剛才諞子哥就是沒問我，他要問我，我第一個支持他工作。”
涂志明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調侃的笑意問道︰“那要不我幫你跟諞子哥說一聲？咱們村派你去出民工？”
“那到不用，那樣多不公平啊！雖然我的覺悟高，也不能剝奪大伙為人民服務的機會啊！”
海生百無聊賴的臭貧，涂志明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全當听相聲。
不經意看見郭羊蛋哭喪個臉蹲在牆根，手里拿著根樹棍兒在那兒劃拉來劃拉去的，看樣挺悲傷。
小聲喊了好幾句，這小子才听見。
涂志明沖著他招了招手，這小子慢慢站起身，磨磨蹭蹭的走了過來，姿勢多少有點兒別扭。
到了近前，涂志明把煙叼在嘴里，幫他翻了下窩在脖子里的衣領。
抽了口煙，出言問道，“咋了？又挨揍啦？”
郭羊蛋撇撇嘴，小聲抱怨，“都是我媽一碗水端不平！
昨天郭羊球把我小人書撕了，她不管不說還笑話我。
我今天趁她沒在家，把郭羊球的小雞雞用麻繩系上了。
我媽回來看見了，把我一頓揍，屁股都打腫了！”
海生一旁驚訝道︰“什麼玩意兒？你把郭羊球的小雞雞給系上了？那還能撒尿了嗎？”
“就是想憋著他，誰讓他撕我的小人書了？”
涂志明一時語塞，心道你可真是個好大哥！
海生哈哈大笑了了起來，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這時候听見場中央郭諞子說道︰“我號召大伙多向海生同志學習，你們看海生知道自己被抽中出民工，不但沒有抱怨，反而還很高興……”
“什麼玩意？我被抽中了？”
海生一口煙沒抽明白，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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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吃過晚飯，家里意外來了三人。
王四、王四的媳婦趙懷春、王四的姐姐王亞男。
秀芝忙活著給幾人倒了水，眾人便捧著茶缸說話。
“亞男啥時候回來的？”涂志明問道。
“今兒下午到的家！”王亞男說道。
結婚對一個人的改變很大，以前王亞男多少有些潑辣，結了個婚變得唯唯諾諾了起來。
看著王亞男那瘦小的臉，低垂的眼簾，涂志明也能猜測得到，這王亞男日子過的不好。
這也是奇怪，王家和趙家是換親，趙家對王亞男不好，難道就不怕王家對趙懷春不好嗎？
聊了幾句有的沒的，話題越來越尷尬，可來的這三個客人卻遲遲不肯說正事兒。
涂志明無奈，只好主動問道︰“你們姐幾個過來找我，是有事兒吧？”
王四笑了笑，看向王亞男，“姐，有啥事你就直接說吧，天這麼晚了，別耽誤了人志明兩口子休息！”
王亞男低著頭道，“志明，我听說凡是咱們村嫁出去的姑娘，都能到皮革廠工作，對不對？”
涂志明點頭，“對啊？怎麼你不知道這個事兒嗎？”
“我知道！”
王亞男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我、我過來是想問問你，這名額能不能讓給別人。
我男人有個姐姐，她想要這個工作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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