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過早飯，涂志明騎著大紅馬去公社。
行到半路，遇見了一個熟人，卻是一隊的三扁瓜。
三扁瓜的媽叫劉桂芳，是李秋菊和李冬梅的親二姨，要是論起來秀芝也得管她叫聲姨。
可惜劉桂芳不干好事，為了點兒錢把李秋菊和李冬梅賣了。
後來和涂志明還起了沖突，被收拾了一頓。
雖然後面仇口解開了，可親戚的情分已然蕩然無存。
三扁瓜見到涂志明心就虛，要不是岔路口正好遇上，他寧可停住腳不走，也不願意和涂志明並排而行。
“你好像有點兒怕我！”涂志明一邊驅馬前行，一邊問道。
三扁瓜露出一副苦瓜臉，“也說不上是怕，反正看見你我就覺得胳膊疼。”
涂志明不禁莞爾，這事兒不能細說，只能心里面偷著樂。
轉移話題問道，“你這也是去公社嗎？”
“啊不是，我是去五隊兒我二叔家。”
略微猶豫了一下，如實相告道，“我這不是平常性子有點兒軟麼，一般的姑娘家也看不上我。”
“哦，是找對象的事兒啊！難怪你不好意思說呢！”
“不是不是！”三扁瓜否認道，“不是介紹對象！”
“是我媽說我缺少陽剛之氣，讓我去王大拿家里打幾針雞血。”
“打雞血？”
“對，就是打雞血！最近可流行了，說是男人要是不行 ，打了雞血立馬就行了，那才厲害呢！”
七十年代流行過一段雞血療法。
打雞血可能是國人研究鮮血用法中普及最廣的一種方式了。
打雞血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從公雞翅膀下的血管里抽取鮮血，然後注射到人體的肌肉里。
據說效果顯著，可以“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後來還形成了一個俗語，要是誰做事兒有勁頭，就說他“像打了雞血似”的。
雞血療法的來源挺傳奇。說是在g期間，公安局抓住了一個軍統中將醫官。
這名醫官為了保命，獻出了這個“秘方”，並且說老蔣也是靠這種療法續命的。
三扁瓜說完，詢問道，“哎涂大夫，你說打雞血好使嗎？
我媽和我說誰誰誰打了雞血之後，力氣長了一倍。
誰誰誰打了雞血，生了一串兒子。
我听著咋這麼不靠譜呢？
要是真有這麼好使，那還開醫院干啥呢？”
人和人之間最忌諱交淺言深。
其實打雞血就是補充蛋白質，這玩意兒談不上多好，但只要注意衛生，也沒多大的壞處。
于是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打雞血這事兒的確沒什麼科學依據，我是建議你最好別打。
如果實在要打，也選那種健康的大公雞。
打的時候，針頭一定要開水煮過，消過毒。
要是傳染了疾病，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兩人岔路口相聚，又在岔路口分別，涂志明縱馬到了公社。
先幫秀芝寄了信，去衛生所領了他和秀芝的補助，接著去供銷社買了點日用品，最後到中藥鋪賣了點草藥。
趁著其他職工給中藥稱重，黃德發和涂志明點煙閑聊。
黃德發調侃道，“最近有點兒不積極啊！怎麼著，錢掙夠了？”
涂志明笑了笑，“人活著不能沒有錢，但也不能只有錢。
其實我對錢不感興趣，我只對掙錢的過程感興趣。”
黃德發听了忍不住大笑，“涂大夫，您不愧是文化人，連吹起牛皮來都這麼別具一格。”
倆人你說我笑的聊了幾句，黃德發問道，“听說你還會做中藥丸子？”
涂志明疑惑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哦，是王書記的姐姐有天到我這藥鋪來了，問有沒有什麼‘逍遙丸’‘回春丸’。
我跟她說沒有，她抱怨了幾句。
說赤腳醫生都會配的藥，中藥鋪里面竟然沒有。
後來我一細問，才知道你送給了她兩瓶藥。
據說效果特別好，她想買幾瓶送人。”
涂志明抽了兩口煙，這才說道，“你是開藥鋪子的，你也明白，藥沒有好壞之別，只有對癥不對癥之說。
我送給她藥效果好，那就說明對癥了唄！
實際上我哪懂什麼配藥啊，就是自己鬧著玩的。”
“對癥也得藥好才行！”
黃德發扶著櫃台道，“你不用謙虛，我這人看人最準了，你絕對是個有本事的人。”
想了想他繼續道，“涂大夫，有句話我本不太想說，你要小心你們大隊的王百利！”
“王百利？王百利是誰啊？”
“就是你們大隊的另一個赤腳醫生啊！”
“你說的是王大拿吧？”
“對對，他是有個綽號叫王大拿！”
說來有意思，涂志明還是第一次知道王大拿的本名呢。
煙抽完了，涂志明把煙頭扔到地上一腳踩滅，然後問道︰“他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覺得這小子不太地道，到處說你的壞話！”
“是嗎？都說我什麼啊？”
“說你沒啥能耐，靠背幾個藥方子混飯吃！
你們隊里的人都信不著你，看病都不在你那里看，全都去找他。
連說帶罵的，說的可難听了！”
“他說的都對！”听完黃德發的話之後，涂志明突然道，“王大拿說的挺對，我們大隊的人確實是信我的少信他的多。”
“啊？”黃德發一愣，“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該在後面說你的壞話啊！”
“管他呢，嘴長在他的鼻子下面了，愛說啥說啥唄！”
“他除了說你，還說你老婆呢！
說你老婆一個逃荒來的，跟著你不學好，沒正經學過醫術還敢給別人看病。
純純是墳頭上插煙卷兒，缺德帶冒煙兒。”
涂志明眼楮立起來了。
王大拿之所以這麼囂張，其實完全是他放縱的結果。
改開之前，他想走的是低調路線。
但是他自帶主角光環，走到哪里閃到哪里，時間長了難免會被惹人注意。
剛好王大拿這小子不學好，玩不正當競爭，天天在後面說他壞話，敗壞他的名聲。
涂志明干脆來個反向利用，隨便他說。
不得不說王大拿挺有用，憑著一己之力就把他黑成了蒙古大夫。
听王大拿竟敢侮辱秀芝，涂志明咬牙切齒。
秀芝是他的逆鱗，說他可以，說他媳婦兒不行，必須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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