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浩然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那雙被血色充斥的豎瞳中,閃過一絲劇烈的掙扎和茫然。寂滅海的冰冷、叛逃時的決絕、對化龍之道的執著……一幕幕畫面在疑念的迷霧中閃現。
“吼……我……”龍浩然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低吼,狂暴的妖氣出現了瞬間的凝滯。
“想想我們是怎麼走到這里的!業火湖中,你替我擋下萬兵!痴念沼澤,你我背靠背殺出重圍!龍浩然!若連並肩作戰的同伴都無法信任,你如何能信得過自己?如何能踏破這九層地獄,去奪那化龍之機?”
“信……自己……同伴……”龍浩然喃喃自語,眼中的血色如同潮水般緩緩褪去,狂暴的妖氣也如同被馴服的野獸,漸漸平息下來。他猛地甩了甩巨大的頭顱,仿佛要將那些惡毒的低語甩出去,聲音帶著劫後余生的嘶啞和一絲後怕,“……媽的……差點著了道……正陽……兄弟……對不住……”
就在龍浩然說出“兄弟”二字的剎那,兩人中間驟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這光芒並非實質,卻如同利劍,狠狠刺穿了籠罩他們的粘稠黑暗!
整個疑念地獄的空間劇烈震蕩起來!
那些無處不在的、充滿惡意的低語瞬間變成了驚恐的尖叫!
如同陽光下的冰雪,粘稠的黑暗以兩人為中心,開始迅速消融、退散!
腳下的岩石地面變得清晰,四周的景象也逐漸顯現,這是一片巨大無比、空無一物的灰色岩石平台,平台邊緣是無盡的虛空。而在平台的正中央,一道旋轉著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門戶,正緩緩開啟!
“通道!”龍浩然驚喜地叫道。
“走!”正陽沒有絲毫猶豫,強提一口元氣,與同樣傷痕累累的龍浩然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發力,化作兩道流光,朝著那白光門戶電射而去!
在他們身後,粘稠的黑暗如同不甘的巨獸,瘋狂地翻涌、撲來,試圖將他們重新拖回深淵。兩道身影幾乎不分先後,悍然撞入白光之中!
白光散盡,一片五光十色映入眼簾,冰冷死寂氣息驟然一變,化為甜膩、令人心神搖曳的暖風。
正陽與龍浩然踉蹌落地,尚未看清周遭景象,一股復雜到極致的情緒洪流便如同無形巨浪,狠狠撞入了他們的識海!
刻骨銘心的愛戀、撕心裂肺的憎恨、求而不得的哀怨、血脈相連的溫情、肝膽相照的豪情……無數種強烈的情感混雜在一起,席卷而來。
龍浩然悶哼一聲,豎瞳瞬間浮上一層迷離之色,呼吸變得粗重,體內龍血仿佛被點燃,躁動不安。正陽亦是心神劇震,心田業火瘋狂跳動,冰冷與灼熱交織。蒼珥峰覆滅的慘痛、對正潛的擔憂、對姜悅逝去的無力……所有被他強行壓抑的情感此刻都被無限放大,沖擊著他的道心防線。
他強行運轉混沌金丹,佛印在業火中微微發燙,帶來一絲清明,厲喝道“守住心神!此地詭異,莫要被情毒所乘!”
兩人這才看清眼前景象,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浩瀚“海洋”。海水並非清澈,而是不斷變幻的色彩,時而如晚霞般絢爛,時而如淤血般暗沉,時而又如同熔化的琉璃般折射出迷離之光。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帶著奇異甜香的霧氣,吸入口鼻,便引動心潮起伏。
“這便是“孽海”,海水並非真正的水,而是由世間億萬生靈逸散出的、最濃烈最執著的青絲匯聚而成!”沉寂許久的殘魂出聲道“此處情絲無限壓制修士神魂,阻斷與丹田氣海的聯系,空有一身修為卻無法發揮分毫,唯有依靠意念肉身對抗青絲,方能渡到彼岸!”
海面之上,無數道細密如蛛絲、近乎透明的青絲自虛無中垂落,緩緩飄動,看似柔弱,卻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它們感應著闖入者的情緒波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緩緩朝著正陽與龍浩然纏繞而來。
孽海的對岸,隱約可見一片妖異猩紅的花海,如同燃燒的火焰,那便是傳說中的“彼岸花”。花海之中,似乎有無數模糊的身影在沉浮、哀嚎、痴笑,那是被情毒徹底侵蝕、永世沉淪于此的殘魂。
梵唱聲響起,卻帶著一種誘惑語調
“愛恨痴纏,俱是苦毒。斬情斷念,登臨彼岸。沉淪其中,永為情奴。”
斬斷情絲,意味著要冷酷地剝離自身一切情感牽掛,化作無情之人,方能不被情毒所染,安然渡過孽海,踏足彼岸。
而“背負”,則需攜帶著所有愛恨痴纏,以自身意志為舟,道心為槳,硬生生在這情毒孽海之中趟出一條路來!青絲纏身越緊,情毒侵蝕越深,唯有以大毅力、大決心背負前行,方能于極致的情感沖擊中,淬煉無瑕道心。
“斬情?放屁!若無對力量的渴望,若無化龍的執念,老子早就死在寂滅海了!這情,老子不斬!”
龍浩然低吼一聲,眼中迷離之色被強行驅散,取而代之的是蛟龍的桀驁,就要飛躍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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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道青絲悄無聲息纏繞而上,一道鏈接其眉心,放大他對力量與化龍的極致渴望;一道鏈接其心口,勾起他對寂滅海復雜的情感;甚至還有一道,竟試圖鏈接向正陽,放大兩者剛剛在疑念地獄中建立的情誼
“滾開!”龍浩然妖力爆發,駭然發現神念竟被青絲禁錮在紫府內,無法溝通體內磅礡藥力,妖丹中妖氣變成一灘死水,無意識地在體內晃蕩。
正陽同樣被十數道青絲纏繞,有關師父、正潛、姜悅的思念與擔憂被無限放大,化作噬心的焦慮;血仇的憤怒與仇恨被點燃,幾乎要焚毀理智;甚至還有一些他平日未曾細思的、對自身道途的迷茫、對強大力量的渴望,也都被勾起,化為種種雜念,沖擊道心。
青絲促使自身情緒放大,卻不是外物入侵,混沌金丹沉寂在丹田氣海中,不再像之前那般自動護主,神念被鎖在紫府中。正陽試圖以神念斬斷青絲,然而青絲堅韌無比,且虛不受力,虛浮神念掠過,竟只能讓其微微蕩漾,反而纏繞得更緊,更多的情毒順著情絲涌入他的神魂。
“小子放棄吧,唯有元嬰化神修士才能操縱神念攻伐,你如今唯有涉水到達彼岸,別無他法!記得堅守道心,老夫可還沒活夠,不想成為此地養料!”殘魂破天荒出言指點。
正陽知道老鬼所言不虛,至于他究竟是出于好心或是另有所圖,他已無暇顧及,僅僅是耽擱幾個呼吸時間,青絲已布滿識海,放眼望去前方已是一片紅海。
他沉吟片刻咬牙道“不能硬抗!緊守道心,將其視為磨礪!”
龍浩然試圖以蛟龍天賦飛渡孽海,然而身形剛起,便感到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從下方孽海中傳來,那些青絲更是繃得筆直,傳來驚人的阻力,仿佛整個孽海的重量都通過青絲壓在神魂之上,根本無法飛行!
“看來只能涉水而行了!小心,這海水……”龍浩然面色凝重,率先一步踏入孽海。
兩人對視一眼,不再猶豫,同時邁步踏入那粘稠的猩紅孽海!
腳掌踏入的瞬間,並非陷入泥沼的滯澀感,而是一種詭異的“融入”。粘稠的青絲如同擁有生命的觸手,瞬間纏繞上來,並非纏繞肉身,而是直接穿透軀體,纏繞在神魂之上!
“呃!”正陽悶哼一聲,只覺神魂一緊,無數紛亂的念頭、熾熱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對姜悅的擔憂瞬間放大成撕心裂肺的痛楚;對仇敵的恨意化作焚盡一切的怒火;與龍浩然並肩的情誼變成難以割舍的依賴……更有一股原始的、難以言喻的燥熱從小腹升起,沖擊著他的理智。
“吼!”龍浩然更是發出一聲帶著痛苦與暴怒的咆哮,他眼前仿佛出現了寂滅海那些欺辱他的同族,化龍執念化作焚心烈焰,一股強烈的佔有欲和毀滅欲交織升騰。
孽海之中,青絲萬千,每一根都蘊含著眼耳鼻舌身意六欲之力。掙扎越劇烈,青絲纏繞越緊侵蝕越深!兩人只覺神魂如同被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穿刺,又如同被甜蜜的毒液浸泡,痛苦與歡愉交織,理智與瘋狂拉鋸。
“愛恨痴纏,俱是苦毒。斬情斷念,登臨彼岸。沉淪其中,永為情奴。”蠱惑的梵唱聲不斷在識海中回蕩
猩紅孽海,無波無浪,卻粘稠如億萬生靈泣血凝結的琥珀。
正陽與龍浩然踏入其中,足下並非陷入泥沼,而是踩在了層層疊疊的蒼白碎骨,被無數冰冷滑膩的青絲纏繞滲透。這些無形無質卻又真實存在的絲線,自累累骸骨間滋生,穿透皮囊,直抵神魂深處,將每一縷潛藏的情感都化作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道心之上。
最初的幻象最為猛烈,直擊心扉。
正陽眼前玉玨師父的身影驟然清晰,並非隕落時的慘烈,而是昔日諄諄教導溫情場景。“正陽,大道艱險,切記守住本心……”師父的聲音猶在耳畔,那份如山師恩與最終無力回天的慘痛交織,化作噬心的酸楚與愧疚,幾乎讓他想就此沉淪,跪倒在這幻象前懺悔自己的無能。
姜悅蒼白的面容浮現,躺在他懷里,氣息微弱如風中殘燭,嘴角卻帶著一絲淒美的笑意“正陽……別管我了……走吧……”情絲驟然收緊,將無力感放大到極致,仿佛有無數只手在撕扯他的心髒,要他立刻放棄一切,沉淪在這份永失所愛的絕望里。
龍浩然同樣不好過。他眼前是寂滅海幽暗冰冷的海溝,那些曾欺辱他、蔑視他的同族蛟龍發出刺耳的嘲笑“廢物!也配化龍?滾回你的泥潭里去!”化龍的執念被青絲點燃,化作焚心烈焰,幾乎要將他理智燒穿。他低吼著,龍鱗在皮膚下若隱若現,妖力在沉寂的妖丹中狂暴沖撞,卻無法突破青絲禁錮。
“穩住!都是假的!”正陽的聲音嘶啞,他強行壓下撕裂神魂的痛楚,耗盡全身力氣才從一具被青絲緊緊纏繞、如同巨蛹般的人形繭旁邁過一步。混沌金丹在丹田死寂,神念被鎖在紫府,他唯一能依靠的,是那歷經石山地獄錘煉、業火煆燒而愈發堅韌的肉身,以及心田深處那簇被佛印點化、冰冷燃燒的幽藍業火。業火灼痛,卻帶來一絲對抗情毒侵蝕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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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浩然發出一聲壓抑的龍吟,眼中血色翻騰又強行壓下,邁開步伐,腳踝刮過海底尖銳的碎骨。兩人互相看不到對方具體的神情,卻能感受到對方氣息的劇烈波動和掙扎。
“兄弟……撐住!”龍浩然的聲音透過青絲的干擾傳來,帶著粗重的喘息和難以掩飾的痛苦。
“你也是!”正陽回應,聲音同樣顫抖。
最初的劇烈沖擊稍緩,然而,孽海豈會如此簡單?
前行不過十數丈,幻象陡變。
兩人漂浮在粘稠的、布滿殘骸的“海水”之上,正陽眼前景象一變,竟是幼時山下小鎮的景象。那個總是笑眯眯、扛著插滿糖葫蘆草靶子的老頭,吆喝著“糖葫蘆哎——又甜又脆的糖葫蘆——”簡單的渴望與得到後的滿足感被放大百倍,純粹而強烈,沖擊著他早已習慣殺戮與修行的冰冷心防。
再前進幾丈,腳下踢到一個半掩在碎骨中的青絲繭,沉淪在孽海中不久,其中生物樣貌早已無法分辨,依稀可見金黃色血液被縷縷青絲汲取,露出森森白骨!
幻象又變,一位倚門望眼欲穿頭發花白的大娘,手中摩挲著一封邊軍家書,嘴里喃喃念叨著兒子的乳名,那濃郁的思念與擔憂,平凡卻沉重,壓得正陽心頭一顫。這些他或許曾擦肩而過、未曾在意過的芸芸眾生的悲歡離合,此刻都通過青絲,化為最純粹的情感注入他的神魂。
龍浩然同樣遭遇著類似的沖擊,屬于蛟龍漫長記憶里的點點滴滴,無論是弱小時的一次驚恐,還是吞噬天材地寶時的狂喜,亦或是某個短暫邂逅的異族……所有帶著情感色彩的記憶碎片都被翻出、放大。他不止一次踉蹌撞到那些沉默的、被青絲包裹的繭,仿佛能感受到其中未散的執念與哀傷。
時間在這片詭異的孽海中失去了意義。或許外界只是一瞬,但對于在情毒中掙扎、踏著無盡碎骨前行的他們而言,每一息都漫長如年。
“還在?”
“死不了!”
“往前……”
“走!”
漂浮仿佛永無止境。幻象開始光怪陸離,甚至向前追溯至蒙昧時期。正陽仿佛感覺自己蜷縮在溫暖的襁褓中,一種絕對依賴、絕對安心的感覺包裹著他,耳邊是模糊卻溫柔的心跳聲和哼唱……那是生命最初的情感烙印,安全、滿足,誘惑著他放棄一切掙扎,回歸最原始的混沌。在他幾乎沉淪時,指尖觸踫到一個冰冷、被青絲裹得嚴嚴實實的繭,那硬物的觸感猛地刺醒了他一絲神智。
龍浩然則看到了幼時在寂滅海邊緣,唯一對他釋放過善意的老龜。老龜慢吞吞地蹭到他身邊,分享了一顆苦澀的海藻果,渾濁的眼楮里帶著憐憫“小家伙,活著就好……”這份微小的溫暖在情絲的催化下,變成巨大的誘惑,讓他幾乎想要放棄掙扎,回到那片冰冷但“熟悉”的海域。他沉重的腳步踩碎了一具較小的骸骨,碎裂聲讓他驟然回神。
這種退行性的幻象極其危險,它剝離你後天修煉出的所有意志和認知,將你打回最脆弱的狀態。正陽的神智幾次恍惚,手腳虛浮,幾乎要沉入那甜蜜的“海水”中不再醒來。是心田那簇幽藍業火猛地一跳,冰冷的灼痛感刺醒了他;是耳邊傳來龍浩然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強行保持清醒的咆哮驚醒了他。
他不敢停歇,因為每一次停頓,都會有更多的情絲纏繞上來,沉淪的風險便增大一分,或許下一刻自己也會成為這海底碎骨堆上一個新的繭。
就這樣,在無數記憶與情感的沖刷下,在極致痛苦與虛幻歡愉的拉鋸中,他們憑借著遠超常人的意志力,超越不知多少沉淪者的遺骸,一步步向前。
“醒來!”正陽猛地咬破舌尖,劇痛和血腥味刺激著近乎沉淪的神智。他眼中血絲密布,強行從那溫暖的幻境中掙脫,心田業火因劇烈的情緒波動而猛烈跳動,冰冷的灼痛讓他瞬間清醒幾分。他看向身旁同樣眼神迷離、動作遲緩的龍浩然,嘶聲吼道“浩然!化龍!你的化龍路在腳下!不是孽海!”
龍浩然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豎瞳中閃過一絲掙扎的清明。“化……龍……”他喃喃著,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將那沉淪的舒適感驅散,布滿暗青鱗片虛影的拳頭狠狠砸在自己胸口,發出一聲沉悶的痛哼,借力向前踉蹌一步,腳下又傳來骨骼碎裂的細響。
沒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恆的猩紅與粘稠,以及海底無盡的碎骨與沉默的繭。幻象如同潮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年幼練功時面對天雷的恐懼,有第一次獵殺巨蟒的興奮,有拔刀相助後的暢快,有目睹人間疾苦卻無能為力的悲憫……七情六欲,人生百態,被情絲無限放大、扭曲,化作無數個或甜蜜或苦澀或絕望的旋渦,拉扯著他們的神魂,消耗著他們的意志。
每前進一尺都重若千鈞。每一次從幻象中掙脫,都如同經歷一場生死大戰。金丹沉寂,妖丹死水,他們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本能,對目標的執著,在粘稠的孽海中,踏著前人的尸骸艱難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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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陽……兄弟……還有多遠?”龍浩然的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破舊的風箱。他高大的身軀微微佝僂,暗青色的鱗片光澤黯淡,布滿細密的裂痕,那是情毒侵蝕留下的痕跡。他感覺自己的神魂像一塊被反復捶打、浸透污水的破布,沉重而麻木。目光所及,盡是蒼白與猩紅交織的死寂。
正陽的狀態同樣糟糕,赤裸的上身布滿新舊傷痕,在猩紅海水的映襯下更顯猙獰。臉色蒼白如紙,唯有一雙眼楮,盡管布滿血絲,深處卻燃燒著不肯熄滅的火焰。他舔了舔干裂滲血的嘴唇,聲音同樣沙啞“不知道……但停下,就是死。” 他目光掃過身旁一個尤其巨大的、仍在微微搏動的青絲繭,語氣沉凝“就會變成它們的一部分。”
他抬頭望向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前方,彼岸花海依舊妖異。在這無間孽海中,他們如同背負著整個塵世的愛恨痴纏,一步一劫,身心俱疲,道心蒙塵。
“走!”龍浩然低吼一聲,再次邁開沉重的步伐,刻意避開那些較為完整的骸骨和詭異的繭。他不再去看那些不斷涌現的、試圖動搖他的幻象——寂滅海的冰冷、甚至化龍成功後睥睨天下的虛妄榮光。他眼中只剩下前方,只剩下那個並肩的身影,以及烙印在骨子里的執念。
正陽緊隨其後。兩人不再言語,所有的力氣都用在對抗情絲的侵蝕和邁動腳步上。沉默中,一種超越言語的默契在滋生。當一人被某個幻象拖住腳步,眼神渙散時,另一人便會用嘶啞的吼聲,或者干脆用肩膀狠狠撞過去,將其從沉淪邊緣拉回。
“才……一半……”龍浩然的聲音充滿了疲憊,甚至帶上了一絲絕望。蛟龍的強悍體魄在此毫無用處,這種純粹的精神折磨讓他幾欲瘋狂。腳下綿延不絕的碎骨層,無聲地訴說著失敗者的結局。
正陽喘著粗氣,三年的孽海跋涉,雖是折磨,卻也像是一場對神魂最殘酷的洗禮。海底的每一個繭,每一片碎骨,都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沉淪的代價。
“一半……也好。”正陽抹去臉上不知是海水還是汗水的粘稠液體,目光掃過腳下這片由無盡痛苦凝結而成的死亡之床。
他沒有多說鼓勵的話,只是再次邁開了腳步。龍浩然看著他那雖然緩慢卻異常堅定的背影,低吼一聲,壓下心頭的躁動與絕望,再次跟上。
孽海無邊,情毒噬心,骸骨為床,沉淪成繭。
半程已過,最深處的情劫,或許才剛剛開始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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