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無聲滑過鏡面般的鹿鳴湖,穿過那層籠罩巨島的淡青色光罩。光罩如水波般漾開,並未阻攔,卻讓正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浩瀚如星海、沉凝如大地的力量掃過全身,仿佛要將他的根骨、修為乃至神魂都映照一遍。混沌金丹本能地微微一滯後,三色道紋流轉加速,將那股探查之力悄然化開,未露分毫異樣。
光罩之後,景象豁然開朗。
巨島之上,靈氣濃郁得幾乎化為乳白色的薄霧,絲絲縷縷縈繞于亭台樓閣、奇花異草之間。瓊樓玉宇依山勢而建,飛檐斗拱隱現于蒼翠古木之中。遠處,數座巍峨山峰直插雲霄,峰頂有殿宇隱現,靈光沖霄,想必是內院核心重地。
雲舟並未駛向那些最高的山峰,而是沿著島嶼邊緣飛行片刻,在一處較為平緩開闊的谷地碼頭降落。
此處建築古樸大氣,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回廊蜿蜒,處處可見靈草奇花,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藥香。往來弟子眾多,大多穿著統一的月白或青灰色 衫,氣息多在先天境界,偶爾還能感受到結丹境教員強大的氣息。
季曉春當先飄然下舟,對周通道︰“引幾位道友前往濟世院!”說完如一陣清風,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通往外院深處的山道雲霧之中。
周通上前,對趙懷瑾夫婦、枯骨道人以及正陽拱手道︰“諸位道友,請隨我來。柳教授已在濟世院等候。” 他刻意忽略了枯骨道人,只對其余三人說話,態度明顯冷淡。枯骨道人冷哼一聲,黑袍裹得更緊,默默跟上。
正陽沉默地跟在最後,識海中殘魂也暫時噤聲,顯然對書院深處隱藏的氣息極為忌憚。
一行人沿著青石鋪就的山徑前行,穿過一片靈氣盎然的竹林。一座座聳立的高樓依山傍水而建,風格迥異。有的樓宇上空有小型陣法光罩流轉,隔絕內外,隱隱傳出金鐵交鳴元氣震蕩之聲,鼎爐轟鳴之聲,顯然是鑽研煉器陣法之道,抬頭看去上方刻有造物閣;有的樓宇結構精妙,暗合天空星象結構,名曰司天院...
又往深處前行,空氣中漸漸彌漫開一股清冽而復雜的藥香,越往前走,藥香越是濃郁。轉過一個山坳,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巨大的山谷呈現眼前。谷中地勢平緩,開墾出無數整齊的靈田藥圃,種植著各色流光溢彩形態奇異的靈藥仙草。藥田之間,星羅棋布地坐落著大大小小的丹房。這些丹房並非封閉的殿宇,更像是一個個半開放的巨大涼亭,以特殊的防火靈材構築,頂部留有巨大的煙道。
此刻,不少丹房頂部正裊裊升起顏色各異的輕煙,或赤紅如火,或青碧如翡,或乳白如霧,伴隨著沉悶的丹爐嗡鳴和時而爆發的細微能量波動。
山谷中央立著一座規模最為宏大的殿宇,殿前廣場上矗立著一尊巨大的青銅丹爐雕塑。殿宇門楣之上,懸掛一方古樸木匾,上書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濟世院。
“此地便是濟世院。”周通停下腳步,指著那中央大殿介紹道,“柳教授此番邀請諸位,正是要在此地商議要事。幾位是最後一批,柳教授齊教授和內院院長已在正殿等候。”
正陽抬眼望去,濟世院正殿大門敞開,殿內燈火通明,人影幢幢,顯然已聚集了不少人。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殿門。枯骨道人緊隨其後,黑袍下的目光在殿內眾人身上掃過,最後死死鎖定在正陽的背影上,怨毒與貪婪一閃而逝。趙懷瑾夫婦則神色凝重,並肩而入。
殿內空間遠比外面看起來更加寬闊,顯然運用了空間拓展的陣法。數十張蒲團呈環形擺放,已有十余人落座。這些人服飾各異,氣息沉凝,無一例外都是結丹境修士!有仙風道骨的真人,有不修邊幅的散修,也有氣息凌厲如刀的劍修,甚至還有幾位服飾帶著明顯異域風格的修士。他們彼此間或低聲交談,或閉目養神,氣氛看似平和,卻隱隱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大殿正前方,並非尋常主位,而是三張古樸厚重的檀木圈椅,呈品字形擺放。端坐其上的三位老者,氣息淵深如海,僅僅是坐在那里,便仿佛成為了大殿的中心,無形的威壓讓所有進入殿內的結丹修士都下意識地屏息凝神,收斂了自身氣息。
經過周通輕聲介紹得知,左側老者身披一件繡滿周天星辰圖錄的玄色法袍,袍上星辰流轉,仿佛內蘊一片真實星空。老者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直指本源。其氣息縹緲不定,卻又帶著一種執掌天機、洞察萬物的威嚴。正是執掌司天院,精研天機陣法,達到化神境的齊星衍,負責此次行動的天機推演與陣道支持。
右側老者,身著青色儒衫,須發花白,正是濟世院院長,柳元青教授。他雖修為‘僅’是元嬰大圓滿,但一身丹道藥理與醫理修為冠絕中州,威望極高。
居中老者身著純白儒衫,面容清古,須發皆白,但皮膚卻光潔如同嬰兒。他雙目微闔,似在假寐,周身並無半分元氣波動外泄,整個人如同與這方天地徹底融為一體。
若非親眼所見,神念掃過幾乎會忽略他的存在。然而任何看向他的人,靈魂深處都會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種渺小感,仿佛在面對亙古不變的星空,浩瀚、深邃、令人敬畏。他便是白鹿書院內院院長,化神境大修士言無咎。他代表的是書院最核心的力量與意志。
正陽踏入殿門的瞬間,齊行衍那雙深邃的眼眸便精準地落在他身上,隨即微微頷首,目光並未多做停留,仿佛正陽的到來只是他龐大計劃中一個早已預見的環節。
枯骨道人緊隨正陽之後,黑袍下的目光在三位大修士身上快速掃過,最終停留在柳元青身上,那怨毒貪婪的氣息被死死壓制,化作一絲刻意的恭敬。趙懷瑾與甦若水則鄭重地向三位老者躬身行禮,神色肅穆。
周通引著三人來到靠後幾排的空置蒲團前,示意他們落座。枯骨道人冷哼一聲,選了個離正陽稍遠的位置坐下,寬大的黑袍將他整個人包裹,仿佛一團盤踞的陰影。趙懷瑾夫婦則選了相鄰的蒲團,神色凝重地觀察著殿內情況。
殿內重新恢復了之前的低語氛圍,但那份壓抑感更重了幾分。
片刻之後,柳元青環視全場,見受邀者大抵到齊,終于緩緩開口︰“諸位道友,遠道而來,柳某在此謝過。”他微微拱手,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結丹修士,“此番召集諸位,緣由想必諸位已有所猜測,正是關乎神魂一事。”
此言一出,殿內瞬間落針可聞!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柳元青身上,連一直低著頭的正陽,身體也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柳元青神色凝重,繼續道︰“近年來,中州西漠頻頻出現神魂歸于虛無,肉身雖存卻與朽木無異,此癥詭異莫名,非傷非毒,卻專噬神魂根本,其蔓延之勢漸顯,已非孤例。諸位身邊皆已出現此詭異之癥,書院才會邀請諸位前來一探究竟!老夫與齊教授翻閱古籍,推演天機,最終溯源指向一處……”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揭開禁忌的肅然︰“西漠深處,一處被黃沙掩埋了無盡歲月的佛教古城遺跡——帕坦古國。”
帕坦古國個字如同驚雷,在殿內炸開!不少修士臉色驟變,呼吸都急促起來。西漠,那是佛門根基所在,佛教古城遺跡,意味著難以想象的機緣,但也伴隨著難以預知的恐怖凶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