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空間撕扯感如同無數把鈍刀在刮骨,比前幾次挪移更加狂暴混亂!正陽死死護住懷中姜悅,混沌金丹黯淡到了極致,仿佛隨時會熄滅。眼前光影瘋狂扭曲,他甚至能感覺到山河大陣那無形的壁壘在瘋狂擠壓、撕扯著挪移通道。
“噗!”通道崩潰的瞬間,巨大的反噬力讓他再次噴出一口鮮血,兩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被狠狠甩出,砸進一片冰冷刺骨、散發著濃烈腐敗氣息的泥沼之中!
粘稠腥臭的泥水瞬間灌入口鼻,刺骨的寒意和濃重的死氣讓正陽一個激靈,強行從昏沉中掙扎出來。他奮力將姜悅的頭托出泥沼,環顧四周。
天光極其晦暗,仿佛被一層厚重的灰霧永久籠罩。四周是扭曲虯結、形態怪異的黑色古木,枝干如同垂死掙扎的鬼爪,伸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腐朽氣息、淡淡的血腥味,還有一種令人心神不寧的死寂,遠處,灰霧深處,隱約可見嶙峋怪石如同巨獸的獠牙,無聲地矗立。
這里的光線、聲音、甚至空間感,都透著一股詭異的扭曲和壓抑。
落點出現偏離,距離他突破金丹境位置還要靠近墮仙林,不遠處就是一片漆黑的山林,若是往北偏移十丈,二人就徹底淪為墮仙林的一縷幽魂!
“咳咳……”姜悅被冰冷的泥水和刺鼻的瘴氣嗆醒,虛弱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死寂的灰暗和扭曲的怪木。絕望和深入骨髓的疲憊再次襲來,她甚至沒有力氣說話,只是更緊地蜷縮在正陽懷里,汲取著唯一一點微弱的暖意。
正陽強撐著,將兩人拖到一塊相對干燥、布滿濕滑苔蘚的巨大黑色樹根上。他迅速檢查姜悅的情況,神魂創傷和心力交瘁讓她極度虛弱。他自己也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混沌金丹布滿裂痕,三色道紋幾乎熄滅。
他顫抖著,將僅存的兩塊極品靈石緊緊握在手中。不需要刻意引導,那精純到極致的靈氣如同久旱甘霖,被混沌金丹貪婪地吮吸著。三色道紋在黯淡的丹體上艱難地亮起微光,頑強地開始修復著千瘡百孔的身體和幾近枯竭的神魂。暖流艱難地在凍僵的經脈中流淌,帶來一絲絲微弱的生機。
伴隨著神魂逐漸回歸,體內元氣不斷滋養混沌金丹,這方天地秩序逐漸顯現出來,不管他如何汲取靈氣為己用,體內元氣如同混入漿糊,流轉速度不如平時十分之一!
姜悅的狀況更糟,她蜷縮著身體冰冷,氣息微弱得幾乎斷絕。不僅是身體上的透支,目睹至親以最慘烈的方式為自己赴死,那種絕望足以擊垮任何堅韌的靈魂。她的意識沉淪在無邊的黑暗與血色中,苟爺爺跪地泣血的身影,燃燒的金色流星,最後無聲的“快走”口型,還有爺爺那雙冰封絕情的眼楮,如同夢魘般反復撕扯著她。
“悅兒…悅兒…”正陽的聲音嘶啞,用盡力氣將汲取來的元氣,小心翼翼地渡入姜悅體內。他的手掌貼在她冰涼的後心,試圖喚醒她沉寂的意識。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混沌金丹那奇異道紋的滋養起了作用,或許是正陽那微弱卻執著的呼喚穿透了絕望的壁壘,姜悅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了幾下,終于緩緩睜開了眼楮。
那雙曾清澈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布滿了血絲,空洞、茫然,仿佛失去了所有神采。她怔怔地看著頭頂扭曲虯結、如同鬼爪般的黑色枝椏,灰蒙蒙的天光,然後是正陽那張同樣布滿血污寫滿擔憂的臉。
“啊!!”淒厲絕望的哭喊聲在死寂的墮仙林邊緣回蕩,她猛地抓住正陽的衣襟,指甲幾乎嵌入他的皮肉,身體因巨大的悲痛而劇烈抽搐。
“沒了…什麼都沒了…家沒了…苟爺他為了我…魂飛魄散…形神俱滅!”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尖上剜下來的血肉,浸滿了血淚。
正陽心如刀絞,他用力將她顫抖的身體緊緊擁入懷中,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替她分擔這滅頂的痛楚。
“我知道…悅兒,我都看見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同樣深沉的痛,“苟爺爺…他用命,給我們換來了這一線生機。他最後…只想讓你開心地活下去!”
“開心?活下去?”姜悅猛地抬頭,赤紅的眼中是無盡的恨意和絕望,“被至親當作貨物交易?被所謂的家族榮耀逼上絕路?眼睜睜看著守護自己的人灰飛煙滅?這樣的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她眼中的光芒近乎瘋狂,那是被徹底摧毀後的歇斯底里。
“有!”正陽捧起她的臉,迫使她看著自己︰“意義就在你身上!意義就在于,你是姜二苟拼盡一切也要守護的‘月亮’!意義就在于,我在這里!”
“你看著我,姜悅!”他直視著她盈滿淚水的眼眸,“你的命,不止是你自己的!是苟爺爺用永不超生的代價換來的!是我燃燒精血、賭上性命也要護住的!這世間冰冷?那就用我們的血把它燒熱!家族無情?那我們就自己劈出一條路!齊澄虎狼?終有一日,我要讓他血債血償!你問我意義?”
他眼中閃爍著近乎偏執的光芒,“意義就是活著!活下去!帶著苟爺爺的期望,帶著我的命,帶著這份恨,也帶著…我對你的心!活下去,變得更強,強到讓所有想擺布我們命運的人,都付出代價!強到有朝一日,我們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爺爺面前,站在齊澄面前,告訴他們,我們的命,由我們自己說了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絕望中放棄!”
正陽的話語如同驚雷,炸響在姜悅被絕望冰封的心湖。死志被滾燙的誓言狠狠沖擊著,她看著他眼中的火焰,那火焰里映照著她狼狽不堪卻又被他珍視如命的影子。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心跳。
是啊…她不是一個人。還有他。這個一次次將她從絕境中拉出來,為她燃燒本源的男人。他同樣傷痕累累,卻從未放棄。
巨大的悲痛並未消失,但一股新的、帶著滾燙溫度的力量,如同岩漿般從絕望的灰燼中翻涌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