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書的倒地不起,並沒有引起高夫人的半點波瀾。
高夫人只是默默地看著天花板,默默地流淚。
祝寧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也真的覺得王尚書那句話說得挺對的。
王堅還真像來討債的。
憑借一己之力,讓王尚書家破人亡,官職,錢財,後嗣,甚至他的性命,都要沒了。
屋里兵荒馬亂,祝寧也只能提供建議︰“用針扎破王尚書的手指,擠出幾滴血來。”
至于更好地辦法,她也沒有。
外頭,江許卿看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他們沒有跟著進去,但內里的情況還是看得到的。
這高夫人是躺在那兒不動彈了,怎麼王尚書也躺地上了?
江許卿小聲問李侍郎︰“李侍郎,咱們今日還能問出什麼嗎?”
小吉也是一臉擔憂。
李侍郎看著屋里那亂糟糟的情況,慢慢悠悠說了句︰“那不是沒死嗎?王尚書真有事也不影響,看住高夫人就行。”
這一番冷血的話,簡直讓江許卿目瞪口呆,剎那間仿佛看到了另一個柴晏清。
李侍郎扭頭看一眼江許卿,滿臉和氣︰“你看我作甚?他們這樣,也不是我鬧的呀——我們跟著受罪,還沒地說理去呢。”
這個理由瞬間讓江許卿認同了︰那是,下毒的也不是我們。把王堅慣得無法無天的,也不是我們……
所以我們為啥要擔憂呢?!
江許卿一時之間,竟然有一股豁然開朗的感覺。
李侍郎咧嘴笑︰“今晚怕是少不了折騰了,一會兒我讓人趕在宵禁之前買些吃食,你喜歡什麼?祝娘子又喜歡什麼?”
江許卿想了想︰“余味館定一桌吧?他家的菜,保管你吃過一次就忘不了。”
雖然江許卿本意是替余味館招攬生意,但說這話是半點心虛也沒有的。
畢竟,余味館的飯菜他天天吃,也沒有吃膩過。
君不見,柴晏清那個挑剔的,都從來不說余味館一句不好?更是為了天天吃好吃的,緊緊扒著我老師……
李侍郎還真吃過余味館了︰“他家啊!地方是小了些,菜是真別致!尤其是八大蒸碗,自成一席!”
江許卿也是連連點頭,被勾起了饞蟲︰“對對對,不過你是沒吃過,有一樣是特別好吃的,蒸肥腸!這個菜平日都不賣!我吃過兩回,好吃極了!”
李侍郎頓時來了興趣︰“既然不賣,你怎麼吃到的?我要如何才能嘗嘗?”
江許卿就被李侍郎帶偏了題︰“我跟你說……”
巴拉巴拉。
小吉在旁邊看得是目瞪口呆︰不是,這是弄啥呢?里頭還躺著兩個人呢,你們說這個不合適吧?
其他尚書府的下人們在旁邊看著,也是敢怒不敢言︰這人好沒同情心!
大夫來的時候,李侍郎和江許卿已經說到余味館的魚羹了。
跑得滿頭大汗的大夫腳步都是一頓,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李侍郎好心提醒︰“我看王尚書情況嚴重,您快去看看吧,別磨蹭了。”
大夫︰……
不過進去一看那樣子,大夫也是顧不上想那些了。
王尚書的情況是挺嚴重的。
嘴巴都歪了,口水都關不住了。
大夫都不用摸脈,就先趕忙取出銀針來給王尚書針灸。
看見王尚書指尖的血,大夫頓足遺憾︰“應該十個手指頭腳指頭都戳破,同時放血!怎麼就戳了兩個中指!”
其他人一呆,尤其是剛給王尚書放血的管家,更是怒瞪祝寧︰你怎麼不早說!
祝寧一臉無辜︰我也不知道啊!放血這個我都是道听途說來的。我也不知道具體怎麼操作啊。
管家和王尚書是一般大的年紀,從前是王尚書的親隨,從小一起長起來的,忠心自然不必多說,此時听得大夫這個語氣,一時心如死灰,顫顫巍巍問了句︰“那我家郎君——”
大夫也是個實誠人,一點婉轉都沒有︰“最好的結果也就是人能自己吃飯如廁,神志清醒了。想要如同以前一樣是不可能了。”
管家感覺眼前一黑。
一時之間,他腦子里只有兩個大字︰完了,完了,徹底完了,尚書府徹底完了。
而旁邊的高夫人听見這個消息,卻笑出聲來。
只不過她剛上吊時候傷了喉嚨,這會兒說話完全就是公鴨嗓,笑起來那聲音別提多磨耳朵了。
當然,也听得出來,她是真的很高興。
幸災樂禍那種高興。
那嬤嬤看著高夫人如此,也是不敢相信,然後忍不住哆嗦道︰“夫人啊,你這是怎麼了啊——”
不僅要自殺,就連夫妻這麼多年情分也不管,這個時候還笑起來了!
這要是傳出去,那得傳得多難听啊!
高夫人用她那公鴨嗓子笑著說道︰“一家人,一起死。報應啊——”
嘴上說著報應,話里還帶著笑,可眼淚就這麼橫流著。
祝寧覺得高夫人大概是真的快瘋了。
李侍郎得抓緊問啊!不然就怕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而外頭李侍郎顯然和祝寧想到了一起去。這會兒就開了口︰“既然高夫人神志清醒,也不必守著王尚書。就干脆出來吧。我正好有幾句話想問問高夫人。”
高夫人幽幽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祝寧︰呃……通常這麼說的人,什麼都知道的。
當然,不管高夫人願意不願意,反正李侍郎都把高夫人“請”了出去。
就是高夫人出來後,昂著一條勒痕的脖頸,冷冷盯著李侍郎,一點也沒有要和氣說話的意思。
李侍郎笑著跟高夫人說︰“王堅尸體現在在大理寺呢。你要是肯說幾句,我們也就好好放著他。你要是不肯跟我說呢,我就只好天天把他拉出來驗尸兩遍,看看能不能挖出秘密。”
頓了頓,李侍郎還說了句︰“當然,案子不了結,他恐怕也一直沒辦法下葬。黃泉路上你們是踫不到一起嘍!”
祝寧不由佩服︰人家李侍郎是怎麼把威脅的話說得這麼明目張膽的?
看著李侍郎賤嗖嗖那樣吧,祝寧覺得怪不正經但又怪解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