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祝寧沉吟了良久,才開口回答︰“直接判死刑的機會不大。”
囚禁,包庇,強迫婦女,這些都是不輕地罪名,但都不會判死刑。
祝寧說完,就看著梅雪娘眼神都黯淡下去了。
然後,她听見梅雪娘輕聲說了句︰“真是不公平。其實,這樣一看,康二他們,倒還真沒有康有文壞。早知道,我……”
後面的話,梅雪娘沒說完。
祝寧也沒有繼續往下問。
馬車里沉默了好一會兒,梅雪娘才又開口︰“祝仵作,您說,我還能活嗎?”
她毒死了康二家三人。
這是重罪。
殺人,是要償命的。
這個問題,祝寧也沒法回答。
因為不是她判案。
而根據律法,梅雪娘這種情況,只怕就算不是死刑,也是要流放的。
流放的話,以梅雪娘的身體狀況,也絕對是吃不消的。
祝寧嘆一口氣。想了一會兒,忽道︰“你給我做兩身衣裳當酬勞吧。”
梅雪娘一愣,不知道為何祝寧會忽然提起這個事情,但細細一琢磨之後,她的心口就砰砰砰跳起來,預感到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帶來大的轉機。
于是,梅雪娘立刻應了︰“您以後的衣裳,我就算包了也是沒問題的。”
祝寧擺擺手︰“兩身就行。”
然後她壓低聲音︰“我知道你懷孕了。而且你這麼作賤自己的身子,是想讓孩子掉了。就是最後不掉,你也想吃藥把他打了。”
梅雪娘瞪大了眼楮,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她不知道祝寧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祝寧笑了笑,解釋一句︰“你忘了,康家是因為你懷孕,才對你放松警惕的。”
頓了頓,祝寧又看了一眼梅雪娘的小腹︰“而且幫你驗傷的時候,我也是看到過你的肚子的。你那麼瘦,小腹卻有肉。而且你腹部周圍都沒有傷痕。”
這說明,康二在打人的時候,是特地避開了這個部位的。
因此,沒有別的解釋。
梅雪娘咬牙,努力不讓自己激動︰“這是個孽種。”
孽種,不打掉,難道留著嗎?
祝寧卻嘆了一口氣,實話實說︰“如果是我遇到這種事情,我也會想打掉他。但如果沒有能讓我完全安全地方案,我寧可留著他。”
“如果實在是接受不了他,那就送給別人養。”
“如果最後我能接受他,那我就自己養。然後換個地方生活,只說自己男人死了,是個寡婦,帶著孩子。也省得以後再嫁人。正好踏踏實實過自己的小日子。”
祝寧嘆息︰“打胎的話,太容易死了。”
比生孩子還容易。
這年頭,沒有什麼好手段打胎。自然流產還好說。但如果強行打胎,大出血,感染,流產不全……哪一個都是要命的。而且概率還很大。
雖然生孩子也遭罪,但死的概率沒有這個大。
頓了頓,祝寧聲音又壓低了幾分︰“而且,懷孕婦人若是犯罪,判的時候會酌情輕判,就是真判了,也會等到孩子斷奶後再實行。”
如此一來,至少有一年半的時間。
這一年半的時間,至少能從容地將身後事安排好。
梅雪娘听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那句“省得以後再嫁人”,簡直是讓她心神俱震。
不管男女,成年後都要成家,這種事情……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
但不得不說,梅雪娘還是因為這句話瘋狂心動了。如果不用嫁人……那是不是以後自己就可以一直奉養在干爹干娘跟前?照顧他們百年?
眼看著梅雪娘陷入了思考當中,祝寧悄悄舒了一口氣,又在心頭念了兩句“罪過罪過”。
她跟梅雪娘說這些,當然是不合規矩的。
但她也實在是怕梅雪娘失去了對活下去的追求和希望。
到時候發生點什麼不好的事情。
這個時候月兒回來了,祝寧就端著碗下了馬車,準備去刷碗。
結果一下車剛走兩步,就對上了賈彥青復雜的臉。
祝寧心里頭一個“突突”,立刻自我反省︰我做錯什麼了?
想不明白就去問,祝寧一直都信奉那句“長嘴就是用來說話”的真理。
所以祝寧直接把賈彥青拉到了一邊去,然後壓低聲音問他︰“咋啦?你這樣看我干啥?”
然後,祝寧就听賈彥青幽幽地開口︰“去父留子?”
祝寧哽了一下,不得不夸了賈彥青一句︰“賈縣令你是會總結的。而且你耳朵真好用。”
賈彥青並不羞恥,一臉平靜。
于是祝寧惡從心起,斗膽反問一句︰“那你說這個主意怎麼樣?”
這回賈彥青終于不平靜了,當場就就哽了一下,但是過了一會兒,他還是點點頭︰“這個主意……不錯。”
祝寧震驚臉︰不是,你怎麼贊同了?你不是男的嗎?
賈彥青緩緩道︰“梅雪娘本身應當也是個寡婦。不然,她不會梳婦人發式。而碧娘家中,也是獨女。若是生下這個孩子,其實是最好的法子。這樣梅雪娘將來也有了依靠。碧娘父母,興許也有了分散傷心的事情。”
養一個孩子是需要許多精力的,也是最能讓人振作起來的。
正好能緩解和分散他們的傷心悲痛。
“唯一的缺點就是,孩子的父親實在是個糟糕的人。”賈彥青分析得一本正經︰“但不要緊,正好也不知是誰,而且康氏一脈,基本活不下來幾個。”
賈彥青說到這里,忽然壓低了聲音︰“你應當建議梅雪娘花錢疏通一二。畢竟,苦役和苦役,也是有區別的。”
就好比流放。流放和流放,區別也大了。五百里,真的一路走過去,每日餐風露宿,不等走到,那人可能半條命都沒了。
可如果是給了差役好處,走不動了能坐一段馬車,餓了有飯吃,病了能吃藥,到了地方能有房子住,有飯吃,沒人打罵,只需做些差事,那你說,一樣嗎?
祝寧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復雜地看賈彥青,聲音也壓低了︰“那若是梅雪娘家里人給你行賄,讓你輕判些,你敢不敢收錢?”
賈彥青摸了摸下巴,反問祝寧︰“人不是劉氏殺的嗎?只是借了梅雪娘的手。她只是個無辜的受害者,她已經夠慘了,不過是輕量刑,我為何不敢收?就算日後被捅漏了,也說不出我什麼過錯。”
祝寧默默地豎起了大拇指︰“賈縣令你真是個大大的好人啊。”
還是膽子賊大,賊愛錢的那種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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