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潑灑在連綿的宋軍大營之上。
連蟲鳴都似被這肅殺之氣壓得銷聲匿跡。
萬籟間只剩巡邏士兵的腳步聲。
靴底碾過枯草的“沙沙”聲。
踏在石板上的“篤篤”響。
隔著數十丈都能隱約傳來。
還有火把燃燒的“ 啪”聲。
火星偶爾濺起,在夜風中一閃而逝。
將士兵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晃蕩在營帳的帆布上。
蕭峰立在大營外的老槐樹下。
腦中思考著康敏的情報。
他目光掃過營內明暗交錯的火光。
身形驟然一動,竟似與夜色融為了一體。
此刻他的武道境界早已臻至“天人合一”。
呼吸與晚風同頻。
腳步踏在地面時只沾半分力。
凌波微步施展開來。
足尖點過草葉、掠過營帳邊角。
竟連一絲風紋都未攪動。
宛若清風拂過水面,了無痕跡。
營內士兵雖持槍戒備。
目光卻只掃過近處的光影。
哪里能察覺這等絕世身法?
縱是萬千軍馬層層環繞。
蕭峰也如入無人之境。
身形幾番起落。
便已悄無聲息地摸到中軍大營左側。
果然,此處停著一輛與尋常軍車截然不同的特制馬車。
旗桿頂端系著的黑色纓絡。
在夜風中輕輕飄動。
每一次晃動都帶著幾分隱秘的威懾。
再看馬車車廂。
竟是由烏沉沉的鎢鋼鍛造而成。
沒有半點木紋。
只有粗如兒臂的鋼條縱橫交錯。
組成密不透風的囚籠。
火把的光芒落在鋼條上。
沒映出半點暖意。
反倒反射出冷硬的寒光。
一看便知堅不可摧。
蕭峰放緩呼吸。
身形貼在車廂外側。
目光透過鋼條間的縫隙往里探。
這一眼望去。
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瞬間從丹田沖上心頭。
連周身的空氣都似被這怒意烘得發燙!
囚籠內,蕭遠山和段喬正蜷縮在角落。
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撕得襤褸不堪。
沾滿了血污與塵土。
連頭發都糾結在一起。
遮住了大半張臉。
再看他們的身子。
裸露在外的手臂、脖頸上。
布滿了深紫色的鞭痕。
有的地方還結著血痂。
有的則仍在滲著血絲。
顯然剛遭受過折磨。
兩人的胸膛起伏得極緩。
氣息萎靡到了極點。
原本該蘊含著深厚內力的經脈。
此刻竟如枯井般毫無波動。
一身苦修多年的內力,已然被廢!
“爹!段喬!”
蕭峰喉結滾動。
壓低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那是心疼與殺意交織的震顫。
囚籠內的兩人猛地一顫。
緩緩抬起頭。
蕭遠山渾濁的眼眸里。
先是閃過一絲茫然。
隨即看清了縫隙外的身影。
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
段喬本已虛弱得睜不開眼。
听到這熟悉的聲音。
竟硬生生撐著身子坐直。
眼中的疲憊盡數褪去。
只剩狂喜!
“峰兒!”
蕭遠山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激動得渾身發抖。
卻又死死咬住嘴唇。
不敢讓聲音再大一分。
他深知此處是宋軍大營。
稍有動靜便會引來萬千士兵。
非但救不了人。
反倒會拖累蕭峰。
“師傅!”
段喬也強撐著開口。
手臂微微抬起。
卻連踫到鋼條的力氣都沒有。
只能死死盯著蕭峰的方向。
眼中滿是依賴與急切。
蕭峰深吸一口氣。
強行壓下翻涌的滔天殺意。
指尖先觸了觸那鎢鋼囚籠。
入手便是刺骨的冰寒。
鋼條堅硬得沒有半點彈性。
果然如傳聞中那般堅固。
他眼神一凝,不再猶豫。
左右雙手同時按在兩根相鄰的鋼條上。
左手率先發力。
葵花寶典練成的至陽至剛內力順著掌心涌入鋼條。
灼熱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
原本冰寒的鋼條。
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淡淡的紅光。
連周圍的空氣都似被烤得微微扭曲。
右手隨即跟上。
催動生死符的極寒之力。
冰冷的寒氣如潮水般滲入另一根鋼條。
不過數息。
鋼條表面便凝結出一層細密的白霜。
連附近的水汽都被凍成了冰晶。
簌簌往下掉。
一熱一寒。
兩種截然相反的極致力量。
在兩根相鄰的鋼條上同時作用。
鎢鋼雖堅韌無比。
卻也扛不住這般極端的摧殘。
先是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隨後鋼條連接處的縫隙里。
竟隱隱出現了裂痕。
蕭峰精準地抓住了金屬“熱脹冷縮”的特性。
將其利用到了極致。
“就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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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峰眼中精光一閃。
雙臂猛然運力。
丹田內的內力如江河般奔涌而出。
盡數灌入手掌。
只听“鏗”的一聲脆響。
那兩根被真氣反復蹂躪的鋼條。
竟被他硬生生掰向兩側。
裂開一個足有一人寬的缺口。
鋼屑順著缺口簌簌掉落。
砸在車廂底部發出輕響。
就在此時。
一個帶著怨毒與得意的聲音。
由遠及近地傳來。
還夾雜著腳步聲與馬鞭抽打地面的“啪”聲。
“老廢物,還有蕭峰雜種的小徒弟。”
“本公子又來給你們松松筋骨了!”
是慕容復!
康敏去了蕭峰的谷中,再也不回來。
慕容復心中嫉恨難平。
又無處發泄。
便想著來囚籠里折磨蕭遠山和段喬。
既能泄憤,又能報復狗賊蕭峰。
可當慕容復提著馬鞭。
慢悠悠走到囚車前。
剛要抬手掀開車廂的布簾時。
目光突然落在了那被破開的缺口上。
緊接著,他又看到了傲然立于車旁的蕭峰。
一身黑衣與夜色相融。
眼神冷得像冰。
正死死盯著自己。
慕容復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凝固。
嘴巴張得老大。
瞳孔驟然收縮。
極致的驚恐順著脊椎往上爬。
連手里的馬鞭都“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
便是要張口呼喊。
“來人啊!蕭峰闖營了——”
可蕭峰豈會給他機會?
話音還未出口。
蕭峰身形已如一道閃電般欺身而上。
腳下凌波微步踏出。
距離不過三丈,竟只花了一瞬。
慕容復下意識地抬手。
就要使出自家的成名絕技斗轉星移。
想將蕭峰的攻勢反彈回去。
可在絕對的實力與速度差距面前。
一切技巧都顯得蒼白無力!
蕭峰右手成掌。
掌風凌厲如刀。
第一招便精準拍在慕容復的手腕上。
“啪”的一聲脆響。
慕容復只覺得手腕一麻。
“斗轉星移”的內力剛聚起便散了。
守勢瞬間被破開。
第二招緊隨其後。
左手如鷹爪般探出。
指尖穩穩扣住慕容復的手腕脈門。
指力一吐,便封住了他周身的經脈。
第三掌更是快到極致。
直接按在了慕容復的丹田氣海之上。
掌力剛觸到衣衫。
慕容復便覺得渾身一麻。
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四肢也瞬間失了力氣。
只能任由蕭峰扣著。
眼中只剩下絕望與駭然。
蕭峰正欲提著慕容復這個廢人。
一並帶回萬劫谷。
他心中早已盤算好。
慕容復的內力雖不如自己。
卻也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正好用來為父親和徒弟療傷。
也算讓他償還幾分折磨之債。
可就在這時。
兩聲怒喝如同炸雷般從遠處傳來。
震得周圍的火把都晃了晃。
“復兒!”“放開我兒!”
是慕容龍城和慕容博!
兩人本在中軍帳內商議明日對戰之策。
卻突然察覺到囚籠方向的氣息波動異常。
哪里敢耽擱?
身形如狂風般撲來。
腳下的輕功施展到極致。
轉瞬便已到了十丈之外。
兩人一眼便看到慕容復被蕭峰扣在手中。
臉色慘白,連動都動不了。
頓時目眥欲裂。
周身的殺氣如實質般散開。
連空氣都似被這殺氣凍住了。
蕭峰心知不妙。
慕容龍城與慕容博皆是成名已久的高手。
兩人聯手,自己未必不能應對。
可身邊還有兩個重傷、毫無內力的父親與徒弟。
根本不宜久戰。
稍有耽擱,宋軍士兵被驚動。
便會陷入重圍。
他冷哼一聲。
按在慕容復丹田氣海的手掌。
猛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
正是北冥神功吸收功力的法門!
慕容復只覺得丹田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緊接著。
苦修多年的內力像是被打開了閘門的江河。
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
順著蕭峰的手掌瘋狂外泄。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
體內的真氣在飛速流失。
原本充盈的經脈漸漸變得空虛。
連身體都開始變得輕飄飄的。
肉眼可見地干癟下去。
臉頰的肉都陷了進去。
眼神也從駭然漸漸變得黯淡。
最後徹底沒了神采。
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
不過數息。
慕容復的內力便被吸得一干二淨。
整個人軟塌塌的。
像個沒了骨頭的破布口袋。
蕭峰手腕一翻。
提著慕容復的後領。
運足十成力道。
猛地朝著撲來的慕容龍城和慕容博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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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喝一聲。
“接住!”
慕容龍城和慕容博正欲出掌攻向蕭峰。
見慕容復朝自己飛來。
且氣息微弱得幾乎要斷絕。
頓時大驚失色。
他們就算再恨蕭峰。
也絕不能讓慕容復出事!
二人急忙收住掌力。
硬生生扭轉身形。
同時伸出雙手。
運起內力護住慕容復的周身。
小心翼翼地將他接在懷里。
剛接住人。
兩人便急忙探向慕容復的脈門。
這一探,臉色更是難看。
脈息微弱得如同游絲。
丹田內空空如也。
連一絲內力都沒有了!
“復兒!”“我的兒!”
兩人又是心疼又是憤怒。
急忙運功輸入慕容復體內。
試圖穩住他那油盡燈枯的狀態。
就這麼一耽擱。
不過短短兩息時間。
蕭峰已轉身躍入囚籠。
一手攬住蕭遠山的腰。
一手扶起段喬的胳膊。
將兩人的重量架在自己肩上。
隨即身形一縱。
化作一道青煙。
腳下凌波微步施展到極致。
幾個起落便避開了附近的士兵。
鑽進了軍營外側的陰影之中。
朝著萬劫谷的方向疾馳而去。
不過半炷香的功夫。
便徹底消失在了夜色里。
回到萬劫谷。
谷內的燈火早已點亮。
守在谷口的親信見蕭峰帶著人回來。
急忙迎上來。
卻被蕭峰眼中的冰冷嚇了一跳。
那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讓周圍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蕭峰沒說話。
徑直將蕭遠山和段喬扶到內堂的軟榻上。
又轉身走出房門。
將此前被囚禁在谷中的慕容氏四小家將提了過來。
這四人本還心存僥幸。
以為慕容復會來救自己。
見蕭峰進來。
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剛要求饒。
蕭峰已探出手。
按住了最前面一人的肩膀。
北冥神功再次運轉。
吸力瞬間爆發!
四小家將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便覺得體內的內力被瘋狂抽走。
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連一聲慘叫都未能發出。
不過片刻。
便一個個倒在地上。
雙眼圓睜,氣絕身亡。
身體也變得干癟僵硬。
蕭峰收回手掌。
掌心還殘留著四人家將的駁雜內力。
他走到內堂中央。
盤膝坐下,閉上眼楮。
將吸自慕容復以及四小家將的龐雜內力。
盡數匯聚于雙掌之間。
隨後。
他運轉自身無上修為。
又憑著對真氣本質的深刻理解。
如同煉丹師提煉丹藥一般。
一點點剔除內力中的雜質。
掌心的真氣起初是渾濁的灰黑色。
隨著煉化的推進。
漸漸變得清亮。
最後竟泛起了柔和的白光。
還在不斷壓縮、凝聚。
只見他雙掌緩緩合攏。
掌心的真氣劇烈翻騰。
光芒流轉不定。
偶爾有細微的“滋滋”聲響起。
那是雜質被煉化的聲音。
約莫一炷香後。
蕭峰睜開眼。
雙掌緩緩分開。
掌心里,靜靜躺著兩枚鴿蛋大小的真氣球。
通體瑩白。
散發著柔和卻精純的光芒。
哪怕隔著數尺。
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渾厚內力。
這兩枚真氣球。
竟是凝聚了慕容復與四小家將五位高手的畢生修為精華!
蕭峰起身走到軟榻旁。
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枚真氣球。
遞到蕭遠山嘴邊。
“爹,張口。”
又拿起另一枚,喂給了段喬。
“段喬,運功化開藥力。”
“這是五位高手的精純內力。”
“能幫你修復經脈。”
蕭遠山和段喬本身便是武學資質極高之人。
此刻感受到真氣球中蘊含的精純內力。
如同久旱逢甘霖。
急忙張口咽下。
真氣球入喉即化。
化作一股溫潤卻強大的真氣。
順著喉嚨滑入丹田。
再擴散到四肢百骸。
兩人臉上迅速恢復了一絲血色。
原本萎靡的氣息也漸漸平穩下來。
他們不敢怠慢。
立刻盤膝坐好。
閉上眼楮,凝神引導著這股真氣。
真氣所過之處。
受損的經脈如同被溫水浸泡。
原本斷裂的地方,竟在緩緩愈合。
內腑的損傷也在逐漸修復。
蕭峰站在一旁。
看著兩人的氣息越來越穩。
心中稍定。
便想著上前。
將自己的內力輸入他們體內。
幫他們加速療傷的過程。
可他剛伸出手。
便被蕭遠山和段喬同時睜開眼阻止了。
“峰兒,不可!”
蕭遠山抓住他的手腕。
語氣堅決。
眼神里滿是不容置疑。
“明日便是與宋軍、慕容氏的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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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關乎生死的硬仗。”
“你需保持巔峰狀態。”
“一點真氣都浪費不得!”
“我與喬兒能自行引導內力。”
“無需你費心。”
“師傅,弟子也同意師伯的話!”
段喬也急忙開口。
氣息雖還有些弱。
卻十分堅定。
“您快回去調息。”
“明日還要靠您主持大局。”
“我們自己能行!”
蕭峰看著二人眼中的堅定。
又探了探他們的脈息。
確實平穩有力。
內力正在有條不紊地修復經脈。
便也不再堅持。
他轉身看向站在門口的康敏。
她臉上還帶著幾分忐忑。
卻又因蕭遠山和段喬獲救而多了一絲安心。
“這里就交給你了。”
“多留意他們的氣息。”
“若有異常,立刻來喚我。”
康敏連忙點頭。
“放心,我會看好他們的。”
蕭峰不再多言。
轉身走出內堂。
來到谷中的湖邊。
月光灑在湖面上。
泛起粼粼波光。
湖邊那塊他常坐的青石。
還帶著夜露的微涼。
他縱身一躍。
落在青石上。
盤膝坐下,閉上眼楮。
雙手結印,開始調息。
周身的真氣緩緩運轉。
將體內殘留的雜質盡數排出。
又將狀態一點點調整至最完美的巔峰。
夜色漸淺。
天邊已泛起一絲魚肚白。
蕭峰靜靜坐著。
如同一塊磐石。
等待著黎明過後。
那注定要震動天下的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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