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生大師停下腳步，
接過戰書，
逐字讀完後，
緩緩閉上雙眼，
雙手合十，
口中低聲誦念
“阿彌陀佛……”
念珠在指間快速轉動，
片刻後，
他睜開眼，
眼中卻沒有平和，
反而燃燒著熊熊的復仇火焰。
“魔頭終于走到了盡頭！
先前他在少林犯下的罪孽，
害死的同門師兄，
今日總算要有報應了！”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悲憤，
卻又透著一絲釋然，
“想來是佛祖顯靈，
令他狂妄自迷，
親手將自己推向死路！
此乃超度我寺亡魂的最佳時機，
我等定要前往萬劫谷，
親眼看著他伏法，
告慰死去的師弟們！”
身旁的少林弟子們聞言，
紛紛點頭，
有人握緊了手中的禪杖，
有人眼中泛起淚光，
卻都透著同仇敵愾的堅定——
他們雖以慈悲為懷，
卻也無法忘卻師門的血海深仇，
蕭峰的狂妄，
恰好給了他們復仇的機會，
在他們看來，
這便是天道輪回，
報應不爽，
蕭峰的死期，
仿佛早已注定。
而天龍寺遺脈的眾人，
反應則更為激烈。
本塵與幾位天龍寺僧人正帶著殘余的俗家弟子趕路，
听到蕭峰戰書的消息時，
幾人先是一愣，
隨即本塵猛地攥緊了拳頭，
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臉上露出又恨又快意的神情，
連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
“好好好！
蕭峰惡賊，
你也有今天！
當年你在天龍寺攪得天翻地覆，
害我數位師叔伯圓寂，
這筆賬，
我們記到如今！”
他轉向身邊的弟子，
語氣激昂
“你自恃武功高強，
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
連我天龍寺也敢輕視，
如今竟敢夸下海口獨戰天下，
合該有此一劫！
此番前往萬劫谷，
我等必要親眼見你伏誅，
親手為師叔伯們報仇，
以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若不能看著你血債血償，
我等何顏面見天龍寺的列祖列宗！”
身後的天龍寺弟子們也被這番話激起了斗志，
紛紛怒喝
“誅殺蕭峰！
為師叔伯報仇！”
一時間，
怒罵聲與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他們趕路的速度愈發加快，
每一步都透著復仇的決心，
仿佛下一秒就要沖到萬劫谷，
將蕭峰碎尸萬段。
中原武林的隊伍散落在山道間，
大多是些曾因蕭峰受牽連的門派弟子與江湖散人——
有被蕭峰殺害了親友的，
有因蕭峰“契丹人”身份遭人猜忌而受連累的，
也有曾試圖圍剿蕭峰反被重創的。
此刻他們正三三兩兩地趕路，
話題總繞不開對蕭峰的忌憚與擔憂，
有人低聲嘀咕
“那蕭峰武功太高，
要是他聞風跑了，
或是躲回遼國借兵，
咱們這輩子怕是都報不了仇了。”
也有人皺著眉附和
“是啊，
听說他在遼國還是皇帝，
真要動了兵，
咱們這些江湖人哪里攔得住？”
就在這時，
一名騎著快馬的探子從前方疾馳而來，
高聲喊道
“諸位！
天大的好消息！
蕭峰那逆賊發戰書了！
說要在萬劫谷獨戰天下，
過時不候！”
說著便將手中傳抄的戰書傳閱開來。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先是有人湊上前逐字細讀，
隨後驚呼聲、狂喜聲此起彼伏。
先前還滿是憂慮的臉龐，
轉眼被興奮取代。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拍著大腿大笑
“狂！
太狂了！
這蕭峰真是狂到沒邊了！
但他狂得好啊！
簡直是把脖子伸到咱們刀下來了！”
旁邊一個手持長劍的青年也激動地接話
“這是他自己找死！
先前還怕他跑了，
如今他主動把自己困在萬劫谷，
可就別怪咱們心狠手辣了！”
“兄弟們，
加快速度！”
一個門派掌門模樣的人振臂高呼，
眼中閃著熱切的光，
“去晚了，
恐怕連口湯都喝不上了！
那蕭峰可是天下聞名的高手，
就算砍不到他，
能蹭到點功勞，
或是砍到他一片衣角、扯斷他一根頭發，
往後在江湖上也夠吹噓半輩子了！”
一時間，
原本松散的隊伍瞬間提速，
人人摩拳擦掌，
有的拔出兵器在手中掂量，
有的互相約定屆時要並肩沖在前頭，
連腳步聲都透著急切與興奮。
他們談論的不再是“能不能打贏”，
而是“能分到多少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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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即將奔赴的不是生死搏殺的戰場，
而是一場能肆意瓜分榮耀與名聲的盛宴，
空氣中滿是躁動的期待。
另一邊，
丐幫的隊伍則顯得有些沉默。
幸存的幾位長老騎著馬走在前方，
臉色復雜——
蕭峰曾是丐幫的英雄，
一手將丐幫鏟除了很多敵人，
可後來他真正的身份曝光，
又因種種變故與丐幫反目，
如今丐幫弟子死傷慘重，
聲望一落千丈，
這賬，
他們總算在了蕭峰頭上。
身後的丐幫弟子們也大多低著頭，
有人臉上帶著對往日幫主的復雜情愫，
更多的卻是壓抑已久的恨意。
當戰書傳到長老手中，
一名白發長老看完後，
重重地哼了一聲，
聲音帶著扭曲的快意
“他終于要遭報應了！
若不是他和他那妖女，
我丐幫何至于落得今日這般境地？
弟子死傷無數，
分舵接連被滅，
連幫主之位都搖搖欲墜！”
另一位長老也咬牙道
“這次正好！
他主動送死，
咱們便借著這個機會清理門戶！
用他的血，
洗刷我丐幫這些日子蒙受的恥辱！
讓天下人看看，
我丐幫從不與逆賊為伍！”
這話像是點燃了丐幫弟子們的情緒，
先前的沉默被憤怒取代。
一個年輕弟子攥緊了手中的打狗棒，
眼中閃著興奮的光
“對！
殺了蕭峰！
為死去的師兄們報仇！
也讓江湖人知道，
咱們丐幫還沒垮！”
他們渴望著能參與到這場對蕭峰的“最終審判”中，
哪怕只是站在人群里喊一聲，
仿佛也能重新找回一點丐幫早已丟失的顏面與尊嚴，
腳步也隨之加快，
朝著萬劫谷的方向趕去。
大理的殘余勢力正沿著西南山道緩慢前行，
隊伍里多是些老臣與侍衛，
氣氛沉悶得如同山間的濃霧——
自蕭峰攻破大理皇宮、大理國力大損後，
連空氣中都飄著一股壓抑的頹喪。
段正明與段正淳並肩走在隊伍前方，
兩人雖穿著親王服飾，
卻難掩眉宇間的憔悴，
尤其是段正淳，
往日里風流倜儻的模樣早已不見，
只剩下眼底化不開的陰翳。
當一名侍衛捧著抄錄的戰書匆匆趕來，
低聲道
“王爺，
蕭峰那逆賊……發了戰書，
要在萬劫谷獨戰天下。”
段正淳幾乎是搶一般奪過戰書，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身旁的段正明也湊過來看，
兩人的目光落在“獨戰天下”四個字上時，
身體竟不約而同地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狂妄！
真是狂妄到了極點！”
段正淳猛地將戰書攥在手中，
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可下一秒，
他卻突然爆發出一陣近乎癲狂的大笑
“哈哈哈！
但他狂得好！
狂得再好不過了！”
他的笑容扭曲得厲害，
眼角眉梢都透著一股狠戾，
全然沒了往日的溫和，
“皇兄你看！
這逆賊害死那麼多人，
毀我大理根基，
如今竟還不知天高地厚，
主動把脖子伸到天下人面前！
他越是狂妄，
死得就越快！
咱們等了這麼久，
報仇的機會，
終于來了！”
說到“報仇”二字時，
段正淳的聲音驟然變冷，
像是淬了冰的刀子。
他猛地抬頭，
眼中滿是血絲，
過往的畫面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
李青蘿被這狗賊搶走；
他心愛的女子們或因蕭峰受難，
或因大理動蕩離散；
連他自己，
也被蕭峰間接廢了武功，
從昔日叱 一方的鎮南王，
淪為只能苟延殘喘的廢人。
每一筆賬，
都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此刻盡數化作對蕭峰的刻骨恨意。
“就算我們武功已失，
就算我們只能站在一旁看著，
也要親眼看著他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親眼看著他被碎尸萬段！”
段正淳的聲音帶著顫抖，
卻字字咬牙切齒，
“我要看著他的血染紅萬劫谷的土地，
要看著他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四大家臣的仇、
大理的仇、
還有那些因他而死的人的仇，
都要在他身上討回來！”
身旁的段正明看著他激動的模樣，
輕輕嘆了口氣，
卻也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
這是他自尋死路，
也是我們了結恩怨的機會。”
兩人的對話傳到身後的大理殘余勢力耳中，
原本沉悶的隊伍瞬間有了動靜。
侍衛們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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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們也挺直了腰板——
蕭峰不僅是段氏兄弟的仇敵，
更是毀了他們家國的罪魁禍首。
此刻听聞蕭峰主動找死，
壓抑許久的怨氣與恨意終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隊伍的士氣瞬間一振，
腳步也不自覺地加快，
每個人的臉上都多了幾分堅定，
仿佛前方不是凶險的萬劫谷，
而是能親手見證仇敵覆滅的復仇之地。
不過，
並非所有人都被這場圍剿的狂熱沖昏了頭腦。
江湖中，
總有那麼些人，
或曾在現場親眼見過蕭峰以一敵百、血染白衣的狠絕，
或曾在少林寺前目睹他硬撼群雄、絲毫不怯的氣魄，
他們深知蕭峰絕非尋常武夫。
此刻听聞那封戰書，
旁人的狂喜與激動，
在他們心中卻化作了沉沉的不安，
像塊石頭壓得人喘不過氣。
在山間驛站的酒館里，
幾個背著兵器的江湖人圍坐在角落，
聲音壓得極低，
像是怕被旁人听見。
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端著酒碗，
眉頭擰成了疙瘩
“可是……
蕭峰他……
以前哪一次不是被人堵得死死的，
人人都說他必死無疑？
杭州城外被數百人圍著，
少林寺前對上三千名武僧，
結果呢？
他哪次不是活著走出來了？”
旁邊一個穿青衫的書生模樣的人，
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眼神里滿是疑慮
“依我看，
他敢放話獨戰天下，
絕不是瘋了。
會不會是……
他的武功又突破了？
達到了咱們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不然誰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獨戰天下啊……”
另一個年紀稍長的老者嘆了口氣，
聲音里帶著一絲發顫，
“這得是何等的自信，
又得有何等的實力，
才敢說出這種話？
我一想到他以前的樣子，
就覺得心里發毛，
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怕不是有什麼咱們沒看透的門道……”
還有人接過話頭，
語氣里滿是忌憚
“你們忘了？
他這人最會在絕境里爆發出厲害的本事！
每次看著像是走投無路了，
最後總能拿出更可怕的手段翻盤。
這次他主動把自己放在萬劫谷，
說不定……”
話還沒說完，
鄰桌一個滿臉通紅的壯漢猛地拍了桌子，
聲音洪亮地打斷了他們
“呸！
你們這群膽小鬼，
淨在這長他人志氣，
滅自己威風！
不就是個蕭峰嗎？
嚇破膽了吧？”
周圍的人瞬間被吸引過來，
一個個眼神不善地盯著角落幾人。
有人指著他們的鼻子罵道
“此一時彼一時！
以前他是運氣好，
這次可是朝廷大軍帶著弩箭火器，
還有慕容世家、少林、丐幫這麼多勢力一起上！
他蕭峰難道是三頭六臂的神仙不成？
還能打得過這麼多人？”
“就是！”
一個年輕弟子攥著劍柄，
滿臉不屑，
“他再厲害也是一個人，
內力總有耗光的時候！
咱們這麼多人，
就算一人一口唾沫，
也能把他淹死！”
更有人怒目而視，
語氣帶著嘲諷
“你們要是怕死，
現在就收拾東西滾回去，
別在這說喪氣話，
妨礙我們為民除害！
別到時候見了蕭峰，
連拔刀的膽子都沒有！”
那些原本低聲議論的人，
被這陣仗嚇得臉色發白，
想說什麼，
卻被眾人的怒罵聲堵得說不出話，
最後只能悻悻地低下頭，
喝著碗里的冷酒，
將剩下的疑慮咽回了肚子里。
酒館里的喧囂又重新響起，
滿是對蕭峰的不屑與對功勛的渴望，
方才那點清醒的聲音，
早已被狂熱的聲浪徹底淹沒，
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狂熱、
仇恨、
貪婪以及對巨大聲望的渴望，
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
裹挾著幾乎所有勢力，
以更快的速度、
更堅定的殺意，
撲向了那座仿佛正張開懷抱等待他們的萬劫谷。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
蕭峰這是在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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