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穿著的單衣,早就髒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破爛的衣料下,暴露出新舊交疊、形狀可怖的傷痕
鞭痕一道壓著一道,舊的已經結痂發黑,新的還在往外滲血;
烙痕像幾塊丑陋的補丁,突兀地印在胸口;
手臂上布滿了細密的針孔,那是被人用繡花針扎出來的;
還有幾處刀刻的傷口,邊緣已經發炎紅腫。
但這些肉體上的痛苦,遠遠不是他最痛的根源。
沉重的鐵鏈拖地聲從石階上傳來,緊接著,一股濃膩甜郁的燻風,率先飄進了死寂的天牢深處——
那是長春殿里特有的龍涎香味道,在此刻卻顯得格外刺鼻。
幾個提燈的內侍弓著腰開路,後面跟著的,便是雍容華貴、妝容精致到一絲不苟的康敏。
她被一群衣著華美、顧盼生情的“內廷侍從”(就是那些強征來的美男)簇擁著,腳步輕緩,如同在御花園里漫步般,施施然走下了地牢的石階。
她今天特意換上了一身金紅色的華麗宮裝,領口和袖口繡著金線鳳凰,美艷逼人,與這地牢的陰暗污穢格格不入。
“段郎,”
康敏停在段正淳面前丈許遠的地方,刻意不靠近那股污穢之氣,她的聲音柔媚得像能滴出水來,卻又像一把磨利的刮骨鋼刀,
“前幾日沒來看你,可曾想我?外面人都道你死了呢。
喏,看看,這些新來的孩兒們可還入眼?
都比你那負心薄幸的樣子強上百倍。”
段正淳布滿血絲的眼楮死死瞪著康敏,胸膛劇烈起伏,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 聲,那是極致的痛苦與憤怒混合在一起的低吼。
他曾是大理風流倜儻的鎮南王,引無數女子傾心,如今卻落得比畜牲還不如的下場。
更讓他痛不欲生的是,看著自己曾經傾心過的女人,如此肆無忌憚地踐踏他的尊嚴,這種精神上的折磨,比任何酷刑都要殘忍。
康敏看著他那目眥欲裂、幾欲瘋狂卻又動彈不得的模樣,臉上露出了極其滿足和病態的笑容。
她優雅地揮了揮手,對身後的美男們說“今日天氣甚好,咱們就在這里解解悶兒。來,奏支歡快的曲子。”
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立刻從懷里拿出一支紫玉簫,湊到唇邊輕輕吹奏起來。
簫聲本應清越悠揚,此刻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靡靡之音,如同魔音灌耳,鑽進段正淳的耳朵里。
另一個身形健美的青年,則隨著簫聲舒展身體,做出各種曼妙的舞蹈姿態,動作柔媚,眼神勾人。
康敏斜倚在內侍早就抬來的、鋪著軟墊的交椅上,一邊用銀簪挑著杯中的美酒輕啜,一邊像欣賞絕世珍品般看著這些美男的侍奉,不時發出銀鈴般悅耳的咯咯輕笑。
“看看,段郎,他們多年輕,多听話?”
她乜斜著眼,視線像淬了毒的銀針,一根接一根刺向被鎖鏈束縛的昔日情郎,
“他們現在可比你有趣多了,知道怎樣討我歡心。
不像你,心里只裝著你的秦紅棉、甘寶寶……哦,還有你那‘高貴的’鳳凰兒。”
她說著,刻意朝旁邊囚室里昏迷的刀白鳳抬了抬下巴,語氣里的嘲諷像冰碴子一樣扎人。
段正淳的身體猛地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
劇烈的情緒波動,加上體內外的重創,讓他喉頭一甜,猛地嘔出一大口紫黑色的淤血。
血濺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暈開。
他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喉嚨里的 聲變得如同破風箱般,絕望又刺耳。
鐵鏈被他掙得嘩啦作響,鎖著琵琶骨的鐵鉤深深嵌入肉里,帶出更多的血,卻依舊無法掙脫分毫。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听著。
曾經讓他痴迷的容顏,在此刻變成了比任何妖魔鬼怪都可怕的夢魘。
他的心,在美男們的輕歌曼舞和康敏刻毒的笑語中,被反復凌遲,碾成了比牢房里的塵埃還要細碎的粉末。
康敏欣賞著他痛苦的痙攣、眼角滲出的屈辱淚水、乃至口中吐出的鮮血,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她享受著這種徹底的征服感,不只是肉體上的拘禁,更是對段正淳這個風流王爺一生驕傲與尊嚴最徹底的摧毀。
她在他的屈辱和絕望中,品嘗到了復仇與掌控帶來的極致甘美。
當一個美少年將一顆剝好的、晶瑩剔透的葡萄送到她唇邊時。
她康敏媚眼如絲地含住,舌尖輕輕舔過少年的指尖,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段正淳那痛苦到扭曲的臉龐。
她慢慢咀嚼著,葡萄的清甜在舌尖散開,可她臉上的神情,卻仿佛在品嘗仇敵碎裂的靈魂,每一口都帶著報復的快意。
簫聲還在繼續,舞步不曾停歇,康敏的笑聲在潮濕的地牢里回蕩,撞在石壁上,又彈回來,變成無數細碎的尖刺,扎進段正淳的心里。
他看著那些年輕俊美的男子圍著康敏獻殷勤,看著康敏用曾經對自己展露過的柔情對待他們,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被攪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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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郎,你說,”康敏忽然放下酒杯,指尖劃過一個美男的臉頰,聲音輕得像耳語,“當年你在曼陀山莊對甘寶寶許諾‘一生一世’時,可曾想過今日?”
她頓了頓,見段正淳牙關緊咬、額上青筋暴起,又輕笑起來,“哦,你大概忘了,你向來是記不住這些的。不過沒關系,我替你記著呢,一筆一筆,都記在心里。”
她身後的美男們不知前因,只當是太後在與舊友閑聊,依舊奏樂的奏樂、舞蹈的舞蹈,那靡靡之音與段正淳壓抑的喘息、鐵鏈的踫撞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一曲詭異的地獄之歌。
康敏又坐了半個時辰,直到看著段正淳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臉色慘白如紙,才滿意地站起身。
她理了理裙擺上並不存在的褶皺,像拍掉什麼髒東西似的揮了揮手“沒意思了,回宮。”
一群人簇擁著她離開,龍涎香的味道漸漸淡去,只留下地牢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腐臭。
火把的光芒又暗了幾分,段正淳望著空蕩蕩的牢門,喉嚨里發出一聲悠長而絕望的嗚咽,那聲音里,有不甘,有憤怒,更有被徹底摧毀後的死寂。
段喬依舊在御書房里鑽研武學,指尖的金色光束穿透了第七層宮牆;
康敏依舊在長春殿里尋歡作樂,新選的美男又填了滿室的笑語。
一個在武力的迷夢里越陷越深,用暴力隔絕世間疾苦;一個在欲望的深淵里肆意沉淪,用奢靡榨干國之根基。
大理國的天空,無論晴空萬里還是烏雲密布,都已入不了他們的眼。
這座以鮮血奠基的宮殿,早已在主人畸形的執著與放縱中,化作一個巨大的黑洞,正一點點吞噬著大理曾經的富庶與平和,吞噬著萬千百姓的希望與尊嚴。
而那天牢最深處的嗚咽,終究只是這腐朽王朝崩塌前,一聲微不足道的、刺耳的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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