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洛陽城郊砸出白茫茫的水霧。
段喬突然像脫力般癱軟在蕭峰腳邊。
他身上白衣早被雨水浸得透濕，此刻段喬卻顧不上體面，兩手死死攥住蕭峰的褲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師尊！”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被風雨撕得破碎。
他仰起臉時，額前濕發黏在通紅的顴骨上，平日里故作沉穩的眉眼此刻全是驚惶，“你救救娘親吧！”
段喬膝行半步，額頭重重磕在積滿雨水的橋面上，濺起的泥花糊了半張臉，“師尊！如果你不救娘親！
他們要打死她的！
那些乞丐會把她撕碎的！”
段喬的哀求讓周遭的乞丐叫罵聲短暫一滯。
康敏伏在兒子身後，素紗裙擺浸在泥水里，卻忽然抬眼望向蕭峰，水光瀲灩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她知道，這是她最後的籌碼。
蕭峰垂眸，雨水順著他的臉龐滑落，砸在段喬顫抖的肩背上。
少年口中的“師尊”二字，像根細針輕輕刺了他一下。
蕭峰想起多年前，也是在洛陽城郊，這孩子本該被康敏親手掐死，卻因自己的阻攔而存活。
後來自己又陰差陽錯收為弟子，當初只是看他大理皇族的血脈尚有可用之處，此刻听他哭喊哀求，心中卻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
“段喬……”蕭峰的聲音混著雨聲，低沉得像滾雷，“你可知，你母親想讓你做大理國主？”
段喬猛地抬頭，睫毛上的雨珠簌簌落下︰“弟子不在乎國主！”他抓著蕭峰褲腿的手又緊了幾分，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只要師尊救娘親，弟子和娘親以後都給您當牛做馬！您讓弟子殺誰，弟子就殺誰；您讓弟子去哪，弟子就去哪！”
這番話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卻又透著孩童般的依賴，與他平日故作老成的模樣判若兩人。
蕭峰的目光掃過周圍數千名丐幫弟子。
他們臉上的憤怒、諂媚、傷痛，在暴雨中交織成一片模糊的色塊。
他是大遼國皇帝，麾下猛將如雲，謀士如雨。
本不缺康敏段喬這對要給自己賣命的母子。
但這孩子身上流淌的段氏血脈，卻像一枚暗棋，在他與“天道”的博弈中悄然落定。
原著中，這孩子本該死在自己親生母親的手里，根本就不會長大！
如今卻因自己的介入活了下來，甚至成了自己的弟子。
這是否意味著，所謂的“天命”並非不可更改？
蕭峰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銅鏈，酒葫蘆在雨中輕輕晃動。
讓段喬與那個被天道眷顧的段譽相爭——這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蕭峰的腦海。
自己直接與天選之子對抗太過凶險，但若借段喬之手呢？
用大理皇族的身份攪動風雲，用師徒名分操控棋子，自己隱在幕後靜觀其變，豈不是比親自下場更安全？
雨水在他眼底凝成寒潭，嘴角卻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段喬還在腳邊哀求，康敏還在暗中窺探，而蕭峰已經看到了這枚棋子的真正價值——他不是要段喬的忠誠，而是要借他的存在，撕開天道那層看似牢不可破的帷幕。
“段喬，站起來！”蕭峰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穿透雨幕。
段喬猛地抬頭，眼中燃起希望。
蕭峰沒有看他，而是望向遠處被雨水籠罩的群山，掌心中的銅鏈被攥得冰涼，“我蕭峰的弟子，絕對不可以老是跪著！”
段喬的指尖因激動而發顫，他幾乎是用盡全力將康敏從泥濘中拽起。
少年的錦袍下擺還在滴著水，卻下意識地用袖子擦去母親肩頭的泥污。
康敏被扶起來時，素紗裙擺拖過斷橋殘垣的縫隙，積水順著褶皺蜿蜒而下，在她腳踝處匯成血色的漣漪——
那是全冠清的血，此刻卻成了她賭贏的注腳。
她抬起頭，雨水順著發梢滴落，在美艷的臉頰上劃出晶瑩的痕跡。
眼尾那顆朱砂痣被水光浸透，宛如滴血的紅梅，襯得那雙杏眼愈發亮得驚人。
當目光撞上蕭峰立在雨幕中的背影時，她嘴角的弧度瞬間揚起，那抹笑意從唇角蔓延至眼底，帶著劫後余生的慶幸，更藏著得償所願的狡黠。
睫毛上的雨珠顫巍巍地落下，砸在她因激動而起伏的胸脯上，濕透的素紗緊貼著肌膚，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
“蕭大爺……”她的聲音軟得像春水，帶著刻意壓低的媚意，尾音微微上挑，“您果然……”話未說完，便被自己胸腔里狂跳的心跳打斷。
她太清楚蕭峰的分量——那是能一掌劈開雁門關石壁的武力，是讓丐幫數千弟子又敬又怕的威勢。
有了這男人的默許，全冠清的尸體不過是腳下的泥，段喬的皇族血脈能化作登天梯，而她康敏的野心，終將在這亂世中破土成蔭。
她忍不住向前半步，濕發如海藻般垂落，幾乎要蹭到蕭峰玄色勁裝的下擺。
那雙慣會勾魂的眸子此刻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渴望，仿佛要將眼前這具高大的身軀吸進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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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順著她的下頜線滾落，沒入鎖骨凹陷處，她卻渾然不覺，只是痴痴地望著蕭峰高大的背影，喉間溢出幾不可聞的呢喃︰“只要有蕭大爺您在……”
然而蕭峰始終背對著她。
暴雨捶打在他肩頭，粗布衣料下的肌肉線條如岩石般硬朗，負在身後的手掌偶爾摩挲著腰間銅鏈，發出細碎的清響。
他像是一尊淬了寒鐵的雕像，對身後那道灼熱的視線充耳不聞，對康敏眼中燃燒的佔有欲視而不見。
甚至當康敏的指尖幾乎要觸踫到他衣擺時，他也只是微微側頭，目光投向斷橋外翻涌的雨幕，那里有數千名丐幫弟子在怒吼，有遠山被雲霧吞噬的輪廓，唯獨沒有康敏期待的回應。
段喬扶著母親的手臂忽然一緊，他看到康敏臉上的媚笑僵了一瞬，隨即又化作更深的痴迷。
少年低下頭，看著母親指尖在雨中微微顫抖，忽然明白︰在蕭峰眼里，他們母子或許只是棋盤上的棋子，而康敏卻甘願化作棋子上的血色，只為能留在這盤棋里。
雨更大了，康敏卻笑出了聲。
那笑聲混著雨水，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她知道蕭峰沒看她，但她還是用盡全身力氣，將目光釘在他寬厚的背影上——
總有一天，這男人會回頭看她，會看到她康敏不只是個會諂媚的女人，更是能幫他踏碎整個天下的利刃。
而此刻的忽視，不過是強者對獵物的短暫漠然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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