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的天里,春寒料峭。
一大清早,天光微亮,通往京城的大門,就擠滿了車水馬龍般等待入城的百姓。
時辰一到,厚重的城門緩緩落下。
守門官兵一一檢查文牒,驗明正身,方才準許通過。
人流中不乏奇裝異服、放蕩不羈的江湖人士,官兵已見過太多。
京城,明面上是朝廷實力的大本營,可畢竟是天下形勝之所在,萬國商貿之所鐘,以文字書寫其富貴繁華,能寫到車載斗量。
如此自會吸引天下豪杰雲集于此,搏一個揚名立萬、登天超凡的機會。
京城起初對這些人很排斥,後來發現堵不如疏,索性放他們進來,以便“關門打狗”。
至于偶爾引狼入室,攪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那另當別論。
想到這兒,守門士兵難免生出嘲弄之意,觀天下豪杰如觀待宰豬羊。
忽而,一道躍入眼簾的身影,令他笑容僵住,當場呆愣原地,以至于連對方遞來的文牒都沒有接。
此人一襲藍色衣衫,腰間挎兩柄烏黑的長劍,身後負一柄造型古樸奇異的銀色長劍。但負劍多不算什麼,士兵還見過一口氣背負八柄寶劍,把自己整得跟鐵王座一樣的游俠。
真正令他愕然的,是那少年雙目所蒙的紅綢,以及身旁披堅執銳的紅鬃馬。丈余長的九曲點鋼槊掛在馬背上,前面的人見了無不閃躲。即使跟前面隔了很遠的距離,也無人敢插隊。
蕭麥見對方不搭理自己,就又把文牒往前推了一下。
“呃,你是……蕭麥?”士兵這才脫口而出。
“是的,文牒上都寫了。”
士兵咽了口唾沫,做了個“請”的動作。
入京後,蕭麥沒直接回捕門,而是先到自己位于鳳翎街的住處。
一路上被不少百姓認了出來,只是基本無人上前打招呼,都只是竊竊私語。
剿滅市正監一役雖然痛快,但不得不說,京城內大多數百姓,並未直接受過市正監的欺壓。就算受過欺壓,只要家里沒出過人命,多數百姓心底里的良善,還是會讓他們在反復琢磨後,覺得蕭麥把事做得太絕,市正監罪不至此。
與之前在京城行走,常有百姓簇擁而來大不相同。
這稍微出乎蕭麥的意料,但也在他的理解之中。
不能將罪人之惡大白于世,本身就是快意恩仇繞不開的弊端。只有少數人知道一個人的惡,多數人不知道,那麼他就算死了,也不足以懲惡揚善。
不過,這也並不代表俠客的作為沒意義。就像貓捉鼠、雞吃蟲、巨噬細胞吃病毒時,並不會給人打招呼。
來到鳳翎街,準備先拜訪一下鳳修懷,結果得知他正在當值。
這才直接回家。
上次在荊湘見面,他跟鳳修懷打過招呼,讓房東不要把房子轉租出去,租金也托鳳修懷送了過去。
回到家門前,正欲開門。
突然,過人的耳力,讓他听到家里傳來不真切的說話聲,似乎是一男一女。
“房東還是把我的屋子轉租出去了?”
蕭麥有些不忿,他不是沒付過租金,房東這樣做不等于兩頭吃嗎?
“不行,得討個說法。”
“咚咚咚——”
蕭麥敲了敲門,準備把租戶叫出來,一起去找房東要說法。
然而,敲完門後,院子里忽地沒動靜了。
“咚咚咚——”
蕭麥又敲了三次門。
結果還是沒動靜。
正常人听到敲門聲,一定會出門查看的。
蕭麥頓起疑心,他相信自己不會听錯,但還是戰意全開,釋放乾坤氣域。果然在院子里發現了兩個人,還是一男一女。
依他們的動作來看,應該是在穿衣服。
“太陽曬屁股的時辰,居然還不起床,古人也有這麼懶的嗎?”蕭麥驚嘆。
古代夜生活匱乏,人們普遍早睡早起。
他又等了片刻,見二人衣服穿得差不多了,才第三次敲門。
“咚咚咚!”
這回,二人走出房間,但沒有徑直來開門,而是躡手躡腳地去到牆邊,豎起梯子,準備翻牆而走。
“好家伙,以為是房東轉租,結果是鳩佔鵲巢!”
蕭麥意識到自己把問題想得簡單了,抬腳就要踹門。
一想到門踹壞了還得修,只得掏出鑰匙,“ 噠”一聲開門。
“站住!”
這大半年來,蕭麥也不是守著風雲島啥事沒干。
他把荊湘的奸惡之徒,像篦子一樣仔仔細細梳了一遍,來去黑雲城的路上,又“按圖索驥”,把通緝令里面剩下的目標也逐一清理,賺來的點數,又新修了幾分功法。
如今一聲長嘯,以內力相激發,頃刻間震得正在爬梯的男子手腳一哆嗦,從梯子上滑了下來,正在壓在女子身上,兩人一同摔倒在地。
“好膽量,偷房子偷到我家了。給我個解釋。”
男子根本不解釋,狼狽地爬起來,又要爬梯子。
蕭麥見狀,從口袋里拈出一塊飛蝗石,朝梯子彈了出去。
“嗖——”
“ !”
竹梯被飛石擊中,中間半截直接崩碎開來,無數碎屑四濺而出,劈得男子滿臉是血,再度仰面栽倒。
最初級的飛蝗石,自然沒有這份勁力。
可蕭麥新習得的功法中,就包含一門打飛石的絕技︰北斗劍氣。
施展此功法,可以直接從指尖彈出水形劍氣,傷敵于十步之外;嫌威力不夠,還能以飛蝗石為載體,再以劍氣激發,可于百步之外擊穿皮甲。
男子本以為,自己第一次跌落,純粹是被蕭麥那一嗓子嚇得,等他露出這一手,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麼可怕的人。
立即轉身跪下, 磕頭,給不算柔軟的地面,都磕出了一個凹坑。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女子見狀也跟著跪下來,不言語,只是一味哭泣。
“咦,這哭聲似乎有點熟悉,是以前認識的人嗎?”蕭麥心道,他仔細回憶了一遍,可就是想不起來。
“我們認識嗎?”
男子一抬頭,望見蕭麥臉上的紅綢,暗道一聲苦,然後低下頭,說道︰“不認識!”
“那你呢?”蕭麥又問向女人。
“不認識,奴家與少俠素不相識。”
此言一出,蕭麥瞬間全部想起。
“你是鳳修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