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煦認真起來的時候,總是很動人的。
他像是最文雅的詩人,口中吐出曼妙的音符,文字在他的舌尖跳舞,織成一幅迷幻的歲月長卷;又像是伊甸園里的蛇,嘶嘶聲里引誘著人類犯下錯誤,平靜的眼神里緊緊盯著每一處蚌殼開合一般的縫隙,意圖取得自己所期望的、明珠般的結果。
他不是一個巧舌如簧的政客,但他給出的價碼卻足夠動人。
奧菲莉婭也在他的提醒下,想起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在立下赫赫軍功、掌握實權之後,王儲奧古斯都早就已經得到了他應有的爵位,被封了例來只封給未繼位王儲的爵位,嚴格意義上來說,現在的奧古斯都應該被稱為親王殿下,可是他的弟弟們,雖然只比他小上一兩歲,卻至今沒有任何爵位,包括已婚的二王子謝爾頓。
因斯奈特帝國在王室的爵位是有意義的,通常代表著繼承順位,就好比現實中的帶嚶和法法,實際上各自有著較為固定的席位給不同繼承順位的兄弟,因斯奈特的爵位中第二順位的爵位是固定的通常為二王子),其余婚生子所封的爵位公爵)則並不固定。
但是在王權至上的年代,遲遲未封的爵位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上位者可操作空間,意味著生殺予奪,意味著巨大的利益。
在兩位未來妯娌下午茶的閑談與密會中,便隨手敲定了這個帝國未來的繼承人與稍許利益的分配。
年輕的奧薇利亞也從未意識到,今日他們決定了謝爾頓夫婦的命運,可她自己和不曾參與事務的卡爾,又何嘗不是奧古斯都這對夫妻手里的棋子呢?
只有小瑪麗最天真無憂,跟著家庭教師從馬場回來,還嘟著嘴為下午茶不帶她鬧脾氣。
在錢煦見過奧薇利亞不久,這樁婚事就被定下來,又因為約定俗成的“訂婚結婚不隔年”,再加上這邊的婚禮籌辦沒有三書六禮那樣你來我往的漫長流程,奧薇利亞又是十八歲才進入社交,和卡爾都不算小,婚期就定在了只間隔短短一個月的秋天。
嗯,中間留出來的空隙是方便奧薇利亞的父親能及時趕回,在婚禮上親手將女兒交到另一個人手中。
……
婚禮上奧薇利亞戴著從娘家借來的寶石花卉冠冕,滿臉都是幸福的模樣。
而她也如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婚後第三天,兩位已婚的王子都被冊封,那個約定俗成的公爵之位如願以償落到了卡爾身上,上流階層掩蓋在溫和從容表皮下的震驚使她身心愉悅,卻又感知到了腳底下的空蕩,榮華富貴像是一塊凌空延伸出的木板一樣,站得高,但是只要另一邊跺一跺腳,就又會摔下去。
之前還色厲內荏的瑪琳娜這一次卻沒有再出頭,她安安靜靜,像是一塊冰一樣,錢煦之前得到消息,這位結婚幾年的公主在流產過一次後終于再次懷孕。
所以她沒有再爭,她賭不起了。
[公爵與公爵的不同,只在謝爾頓身上,若是謝爾頓得勢,她反而更糟。]所以她不會為丈夫爭取。
0231嘀咕幾句可憐,似乎就把這件事情翻過了新的一頁。
在婚禮結束後,王都大批滯留的貴族,也終于又忙忙碌碌整理起來,出城的車隊把道路都變得擁擠,王都通往外面的道路上幾乎過不去馬車,只有忙碌的行人在穿梭,還有高傲的僕人們把人趕得遠遠的,甚至有一回還擋到了錢煦莊子上每天送山泉水的車,那位子爵的馬車被錢煦手下脾氣暴躁的高挑女侍衛一劍給劈去馬車一角大概有一個長方形枕頭那麼大),有苦說不出只能吃下一大早就橫行霸道的惡果。
各家的貴族約著再見面,亦或是有情人約定了去哪個風景優美的地方拜訪,就連皇帝和皇後都已經和往常一樣拋下兒女,帶著皇帝的情婦和大批僕從前往卡拉瑪城堡。
分別居住在克諾蒂斯宮東西翼的兩對王子王妃,也各自準備前往自己名下或大或小的舒適莊園,在遠離城市的地方享受秋季的狩獵,在冬季的漫長中或是歌舞或是寧靜地度過時
今年,在送走了新一批的使團後,奧古斯都也終于準備搬去佛克夏莊園,在那里進行辦公,並享受去年錯過的狩獵。
實權者總是比閑散人士要忙得多,就連搬過去都要連帶著大臣們往哪里送文件哩。
錢煦也捎帶上了瑪麗,不能把小公主獨自留在王都,對一個未成年的姑娘來說不安全。
這邊都是零零散散瑣碎事,錢煦大部分時候都在由著心意來,舞文弄墨,吟詩作畫,依舊是一個富貴閑人,手底下的事情理順了,心腹都已經熟悉了工作,大部分時候的生活和在公主府里面沒有差別。
不過他並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在遙遠的京城,並不像他身邊那樣寧靜。
李彥南此時已是武將之首,從遙遠的北地調回了京城,總領皇城司以及禁軍,算得上是真正的心腹重臣,她是去年恢復的女兒身,殺出來的赫赫戰功,即使她給魏青松生了一個兒子也是一樣。
京城已經變了許多模樣,當年錢煦出嫁前還是老樣子,後來卻有了西洋的座鐘,沉甸甸的像跟柱子,送到皇宮的國禮堆金砌玉、奢華至極,番邦其他的都不如何,鐘表和寶石勉強可以一觀,又有安樂公主年節時送來的禮物,像是什麼白面包黑面包,還有當地的什麼蘭迪酒白蘭地)什麼維士吉威士忌)之類的番邦貨,雖然不多,但也瞧個新鮮。
就連京中的酒樓,也有了一些番糕蛋糕)、烤餅改良式面包)之類的點心,有那心思靈巧的廚娘,還結合番邦玩意和老祖宗的酥山研究出了寒酥,一時間引得京中人竟嘗,其心思之巧妙,手藝之精湛,使得寒酥雖然有人效仿,最好的卻總是那個廚娘才能做出。
而錢宓也終于要選妃了。
一場風雨已經無限逼近此時的京城,無論是李彥南還是朝中官員,都已經繃緊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