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柳沐浴更衣後,便換了一身輕便的睡裙,靠在床頭便直接讓黃紙立于身前,用一只小巧的筆蘸了朱砂一氣呵成畫完一張符,便見符紙上筆尖落定閃過流光,復又恢復平凡。
她一口氣畫了許多符咒,才盤膝坐在床上。
[看來京中那邊,氣運已經徹底亂了。]她和曲道長談論天下事後離開,才走了不到一個月就已經遇上了不下十起靈異事件,而且絕不是因為走的地方多,純粹就是國運已衰,妖魔橫出。
她之前也不是單單和曲道長打听,收回來的監控器更是直接轉到了貴妃宮中,由此得知原身的貴妃娘一手極妙的九族消消樂之後,她那素昧蒙面的皇帝親爹不僅不怪罪親娘,反而還知道了西寧侯府那邊逼迫貴妃娘圖謀不軌的事情。
皇帝爹可不是什麼昏君,雖然算不上明君卻是知道他的親親貴妃在家過著什麼日子的,早就對貴妃娘委曲求全接見娘家人、賞賜東西的事情心里有意見了,要不是弄死那一家子不僅有礙戰死沙場的先西寧侯,也對貴妃會有些許影響,老皇帝早就把那一家子砍頭了。
但是貴妃娘何其聰明,她什麼都叫皇帝皇後查到了,唯獨瞞下了一點——
失蹤的雪柳。
雪柳這樣十來歲的小姑娘,又一直在院子里沒有走出去過,甚至連飯食都沒有自己領過,做了多年粗活卻身上沒有一個銅板,這樣一個小姑娘丟了便是丟了,哪怕她還活著,也只是貴妃身亡後高位者用來緬懷的的一個活牌位,錦衣玉食會有,寬仁厚待會有,但是如今沒有下落,所有知道她存在的人都當她死了。
雪柳自己是更願意得到這樣的結果的,也曾位高權重榮華富貴,也曾浪跡天涯四海為家,在什麼位置上做什麼事,享受富貴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這個世界更有無形的因果緊緊纏繞每一個人,她不想攻德無量死後成鬼仙,只想做個不愧對世人、不愧對自己的玄門中人。
她在這個世界,因為血緣羈絆無法在亂世中幫助未來結束亂世的能人,更不能主動支持未來的開國明君,若是她做了公主,未來還要肩負起前朝復興之責,她不是不願做,而是因為她復興了前朝之後是她栽樹,其他宗室摘取果實,這樣的事誰願意去做?
[但是如今亂世還沒有來呢,要等到十六歲那年才是王朝覆滅的時候。]雪柳心里有些擔憂,這具身體她才養了半年左右,年小力弱,算算這一路遇上的各種妖魔鬼怪,即使她能夠應付,但是老百姓要在朝廷越來越重的賦稅、越來越乖張的達官顯貴下應對道門趕不及的千奇百怪靈異事件,這叫人可怎麼活?
就像今日,若非同路,她悄悄在車廂里掐訣應對一二,恐怕要麼大少爺被那和他吵了架的狐狸精擄走,要麼就是連王舉人主僕五人都沒法逃脫。
她這邊正在猜測那死去的老狐狸是狐狸精的父親、爺爺還是其他長輩,就听見門外“咯啦”一聲,用法術捏出來的傀儡周大似乎擒住了什麼東西,她凝神聚氣,“看到”周大手里一團雜毛狐狸,控制著周大將那狐狸捆得嚴嚴實實,再在丹田上一摁廢掉了那狐狸的幾十年道行。
听著0231在耳邊嘰嘰喳喳,她從容道︰[不過一只小狐狸而已,那縣令畢竟沒有和狐狸勾結,這小狐狸又不是紅狐的近親,如此被廢,它的長輩就算修為平平,也必然要和那狐狸撕一場的。]誰家好好地孩子出去一趟就被廢了,不會恨那個支使的人?至于她這個動手的人,饒過小狐狸一命就已經很不錯了,聰明些的不會再來找她麻煩。
臨睡前她又喝了一碗熱牛奶,拿溫水漱了口就布好法陣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醒來的時候,傀儡人還完好無損地立在門外,左手的陣紋有些磨損,再不修補就要在面上廢掉,雪柳叫周大進來拎包裹再去喂馬,趁著進來的時候抓緊時間描畫了一下,就去客棧大堂用早膳。
王家小姑娘窩在母親懷里哭唧唧,連肉包子都不願用,她看著可愛,便摸摸小腦袋︰“莫怕莫怕,王叔今日可要提前出發?李公子那邊怕是趕不上趟了。”
王舉人和林娘子說了些打听來的消息,雪柳吃了半碗餛飩才喝一口湯,又拿帕子擦擦嘴,安撫他們說小姑娘並沒有被嚇掉魂,只是之前的情形可怖,不好叫小孩子多看。
王舉人一家借機從雪柳這里花十兩銀子一張的價格買了十張平安符,就急匆匆上路了,而另一邊,縣衙來接雪柳的馬車也到了門口。
雪柳掏了銀子請客棧這邊幫忙做些白面餅,留下了啞僕周大在這里看著車,她自己從包裹里拿出已經打包好的一個小包裹,就準備去給那李十三驅邪了。
到了那邊就得知,果然不只是她昨晚房門前來了一波又一波的狐狸,縣衙那邊是一會兒狐狸叫一會黃鼠狼撞門,要不是門關得緊,守夜的幾個人又死活不出去,恐怕就招了算計,就連那擺著的果子燒雞也被吃了一干二淨,唯有供著佛祖、三清的房間里沒有一點兒雜毛、雞骨頭。
雪柳這邊就當著縣太爺的面,給還未醒來的李十三來了一套看起來很是能唬人的驅邪——效果是有,但是實際自然沒有那麼花里胡哨,為了告訴這幫不懂行的人她確實做到了,可不就得多花點力氣嘛,甚至還偷偷給縣令等人眼皮上抹了點兒限時版牛眼淚,好讓他們看到那一點兒妖氣。
這一通做法完畢,那大少爺的臉色看起來都好了許多,雪柳也就拿到了縣令千恩萬謝奉上的一封雪花銀和若干布匹糕點作為謝禮,縣令還給自己的妻兒老小都求了一張平安符,又花銀子請雪柳看了風水,這才把人送走。
臨走之前,雪柳還勸告縣令︰“大人若是想要杜絕禍患,不妨趁著李公子未醒,派人趕緊把他送回家里人身邊。妖氣雖除,那狐狸精也知道李公子身在何方,倒不如趕緊送回他家里去,免得妖邪再找上門。切記在送走李公子三天後給大家去去晦氣,這樁禍事便已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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