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敵北蠻後,幽州府重現往日輕快氛圍。
與百姓歡天喜地重操舊業不同,鎮北軍仍沒有停歇下來。他們按照青年監軍之前的吩咐,將同袍的骨灰運往郊外,一處同軍營相隔百步遠的空地。
他們沒有直接將同袍的骨灰埋入地下,因為鎮北侯知曉此事後,決定在戰死士兵下葬當日,親自前往祭奠。
當時,青年監軍、軍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將領跟隨鎮北侯來到墓地前,一番祭奠儀式後,眾人才各自散去。
離開前,鎮北侯轉頭看向青年監軍︰“鄭大人留步,本侯有事與你商議。”
鄭顥抬腿跟上對方步伐。
倆人進入營帳,鎮北侯揮退其他人,坐下後看向青年監軍,發現對方仍立在原地。
他眉心微跳,眼前青年可不是墨守成規之人,卻不知為何無論明面私底下,都是一副嚴苛守禮的模樣。
他沒有想要刁難鄭顥,開口讓對方落座。
青年監軍神色如常,選了一處離自己較近的椅子坐下。雖然鎮北侯尋他商議要事,但他沒有表現出半點好奇,更沒有主動提起。
見他這般沉得住氣,鎮北侯沒有沉默下去,如鷹眼眸看向他︰“昨日你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昨天身在府衙,雖然覺得青年所言有異,可礙于地方不便和顧霖的存在,他不好直接問出。
但是青年監軍的表現被他看進眼里,身為臣子,對方對待君王毫無敬畏之心,從建安帝到太子,青年監軍好似把他們看作一樣具有價值的東西進行診斷評析。
雖未明言大逆不道之語,但每句話都透露出對建安帝和太子的不以為意。
鄭顥神色冷靜,抬眸看向鎮北侯,沒有回避對方問話,語氣冷沉︰“侯爺覺得皇室值得您效勞,太子值得您效忠?”
此話堪稱大逆不道。
雖然近年來大乾天災人禍頻出,威信漸失,但天下仍是屬于皇家的,皇室依舊受天下黎民的敬重奉養,誰敢出言不遜藐視皇威,會受到士人的唾棄指責,可鄭顥在他面前毫不猶豫道出。
鎮北侯是何表現?
他看著青年監軍,神色漸冷,語氣冰寒︰“本侯今日就當作沒有听到你說的話,大乾一日存在,本侯便一日是大乾的臣子。”
“太子殿下受當世名儒教導多年,雖性情溫雅不夠雷霆果斷,難以成為聖明之君,卻有守成之主之相,能使大乾穩定,百姓有一口飯吃,在本侯看來便是明君。”
說到後面,鎮北侯眼里劃過復雜之色。
對于對方表現出來的堅決態度,鄭顥沒有感到意外。
鎮北侯心性堅定鐵血手腕,怎麼可能三言兩語就說服對方。
他看向鎮北侯,深色眼眸沉沉︰“太子是否為明君,無需多久,待其登基後侯爺便可知曉。”
鎮北侯不言,他手指微動,青年監軍話意不明,他沒有開口細問,出于直覺,他覺得對方想要說的不是什麼好話。
倆人沒有說話,帳內陷入寂靜。
鄭顥身體微動,再次看向上首,鎮北侯低首回視。
面對對方的注視,鄭顥︰“侯爺歸來軍心穩定,幽州府也重新恢復平靜,下官欲趁此次良機清洗本府世家。”
鎮北侯听了後皺起眉頭。
他明白對方和幽州府世家間存在不少過節,其中有一樣仇怨便是謝霍幾家往對方普及推廣的筒車上投毒,差點弄出十幾條人命害對方丟官。
鎮北侯能體會鄭顥對世家的不滿,也理解想要讓他咽下這口氣有多難。
“世家枝繁葉茂同氣連枝,你今日發作這家,明日其他幾家人就要為難你。”
鎮北侯駐守幽州府多年,難道沒想過要處置這些世家嘛?
他自己也是出身世家大族,最清楚里面的門道,想要發作他們,就是拔出蘿卜帶出泥沒完沒了。
听著鎮北侯的勸阻,鄭顥沒有氣極亦沒有生惱。
他微啟薄唇,語氣淡淡︰“即便世家通敵北蠻,侯爺也願意忍下去?”
青年監軍反問一落,鎮北侯的神情逐漸冷下來,馳騁沙場多年,他臉色一沉下來就好似要索命的閻王爺,十分可怕。
面對此景,青年監軍好似沒有受到影響繼續道︰“北蠻兵臨城下時,城內幾大世家便派家中奴僕與北蠻間諜通信,欲換取荊城被攻破後活命的機會。”
鎮北軍在前方浴血殺敵以命換命保衛整個荊城,世家大族卻在後方與北蠻間諜勾結,讓人何其作嘔何其寒心。
鎮北侯能忍他們其他方面的過錯,但在通敵叛國上,他不會輕拿輕放。
他不允許將士們的犧牲是為了保護這群白眼狼。
鎮北侯看向青年監軍,與對方達成共識。
鎮北侯對鄭顥道︰“不必猶豫,你現在就命人拿下幾大世家一個都不要放過。”
幽州府世家越發不知好歹,心中無家無國,甚至想賣國求榮,鎮北侯不打算繼續忍讓,留不得這群賣國賊。
否則日後北蠻來襲,誰知他們還會不會再次同北蠻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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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們敢反抗,就地格殺勿論,上面問責下來本侯擔著。
鄭顥起身行禮︰“此事為下官提出,侯爺無需將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下官敢作敢當,不怕朝廷問罪。”
鎮北侯不耐煩听他這些話,擺手催促︰“快些去,那些人精的狠,有一點風吹草動跑的比誰都快,趁他們沒有防備時,趕緊派人將他們拿下定罪。”
話落,鄭顥沒有多言,再次行禮轉身離開營帳。
午時,百姓們都在進食或者午休時,一列又一列士兵進入荊城。
街道上,正行走著的百姓看見此等景象,一時被嚇到了。
他們面面相覷,低聲討論︰“這是怎麼了,莫非城內還有許多北蠻間諜?”
有頭腦機靈的人看這陣勢不太像在抓北蠻間諜,再看鎮北軍行進的方向,神情一怔,而後心下浮現出一個最不可能的可能︰“怎麼看著好像是往謝霍幾家的方向走。”
此話一落,在場之人面面相覷,皆從彼此眼中看見茫然和興奮
謝家。
正在午間,一家老老少少都聚集在老祖宗院中用午食,婢女如雲,來來往往伺候著席上大大小小的主子。
謝家人丁興旺,尤其是主支還未分家,總共有四房,都是謝家老祖宗所出。
大房老爺是現任謝家家主與妻妾孕有三子一女,二房四子四女,三房兩女一子,四房三子二女,這些都是有名份的,謝家男子多風流,在外面養了不少外室,有不少孩子都沒有正式名分。
即便如此,他們家也算是枝繁葉茂,聚集在老祖宗院中烏泱泱一片,看著這麼多兒孫在自己眼前,謝家老祖宗的笑容沒有停過。
直到謝家一位管事急頭白臉跑進來,嘴上接連喊著不好了不好了,蓋過席上歡聲笑語,老祖宗院子里的歡樂氣氛才凝滯下來。
眾人將眼神投向匆忙跑進屋內的管事。
謝家家主眼楮一瞥,眉間一壓,神色不滿︰“慌里慌張的成什麼樣子,規矩都到哪兒去了?!”
管事來不及告罪,想到那一個個挎著刀劍的士兵便被嚇得兩股顫顫︰“大老爺,鎮北軍闖進霍家,把守各個出口不允許任何人進出,正在抄霍家呢!”
謝家家主聞言臉色微變。
他勉強沉住氣問︰“究竟發生何事?霍家沒有犯下大錯,鎮北軍怎可私闖民宅?”
他猜測出一些緣由,但說白了,仍不相信鎮北軍敢抄霍家。
霍家可不是尋常人家,後台可不小,即便霍家做的那些事情沒有掃清尾巴被鎮北軍抓住,鎮北侯氣不過為難他們,霍家用些錢糧再交出幾個奴僕也該擺平了。
然而,此次鎮北侯沒有他想象中好說話,管事還未向他說明鎮北軍為何會闖進霍家,謝家主就好似听到自己家中傳來隱隱約約的吵鬧聲哭喊聲。
管事被嚇傻了︰“鎮北軍不會來抄咱們謝府吧?”
“住嘴!”
謝家家主喝道。
管事立馬不敢言語。
謝家主起身,轉頭叮囑謝家四老爺照顧好小輩和老祖宗,而後叫謝家二老爺和三老爺同他前去前院探個究竟。
可是,當他們抬腿踏出老祖宗的院子,還沒有走多遠,一行人便烏泱泱地走過來了。
那群人行速極快,不過片刻便來到身前,謝家主臉色微變,因為來者不僅是鎮北軍普通士兵,領頭之人還是田糠。
眼楮劃過身前將士手上拿著的刀劍,謝家家主眉心一跳,不敢惹怒這一群兵匪。
謝家主勉強扯出一抹笑容︰“田將軍帶兵私闖民宅所為何事?”
“即便將軍有事尋在下商議,也不應帶著一群挎著刀劍的士兵上門,沿途中很容易嚇到百姓。”
看著謝家主一副假惺惺的模樣,田糠冷笑︰“謝霍幾家在戰時勾結北蠻,謝家主竟還有臉面責問我等。”
謝家主聞言心下一沉,卻沒有太過驚慌。
因為在鎮北軍擊退北蠻大軍後,他便迅速處理了與北蠻的通信,包括人也被他殺了,所以,謝家這邊不可能暴露出馬腳,只可能是霍家他們不小心被鎮北軍抓住小辮子。
謝家主︰“田將軍說的話草民不明白,謝家在幽州府生活多年,與幽州府密不可分,怎麼可能作出通敵叛國之事?”
“我謝家雖與其他幾家有聯姻,但幫理不幫親,若他們真的通敵,我謝家必定大義滅親!”
田糠懶得與他多費口舌,對親兵下令道︰“嚴加把守謝府各個出口,將謝家所有人押回府衙大牢!”
“是!”
親兵朝鎮北軍揮手,謝家主便親眼看著鎮北軍迅速越過他們襲向各個院子。
謝家主再也維持不住笑容︰“欺人太甚!田將軍你可要思量好,我謝家不是那任由鄭知府拿捏的商戶,可以任你鎮北軍隨意處置!”
田糠不屑冷笑,听懂了對方這是威脅他,謝家背後有靠山,不是他這種草根出身的將軍能夠得罪的起。
田糠虎目瞥向他︰“此次抄家,不是本將軍的意思,亦不是侯爺指示,是鄭大人親自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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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主聞言立馬想到那位年歲不大的知府,接著,他身體一頓,想到他們派人往筒車投毒,令對方咽下啞巴虧之事,原本以為對方認命,不敢再得罪他們幾家,不想青年知府吸取經驗教訓,欲將他們一網打盡。
他冷笑出聲,好大的胃口,也不知能不能吃得下。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田糠道︰“鄭大人讓我帶話給你們,謝霍兩家的靠山早就被太子殿下清算了。”
聞言,原本謝家主不慌不亂,心懷期望身後靠山能為他們解決青年知府,如今漸漸意識到不妙。
听著身後不斷傳來的痛罵哭喊聲,看著身前笑容滿面的將領,謝家主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田糠嫌棄地看向昏迷倒地的謝家主,朝身邊士兵道︰“趕緊的,將他們押回大牢听候鄭大人處置,至于他們庫房里的錢財,你們拿一些見好就收別貪得無厭,否則在鄭大人跟前丟了臉,別怪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鎮北軍應是。
田糠帶兵抄家速度極快,不過半個白日,便將謝霍幾家主支全部下獄,剩下的犯過罪的旁支和幾大家的錢財,還需要一些時日清點。
沒有回軍營,田糠直接到府衙回稟青年監軍︰“大人,謝霍幾家主支全部入獄,大人想要如何處置他們。”
沒有猶豫,好似早就胸有成竹,鄭顥開口︰“依法處置,通敵叛國者死罪,余下之人罰為罪奴開墾幽州府荒地。”
田糠神情劃過意外,而後是敬佩,鄭大人真是胸襟寬廣,如果換做別人,敵人落在自己手上,必定要夾帶私貨狠狠處置對方,鄭大人卻沒有反而按律處置謝霍幾家。
田糠領命退下。
立在原地的青年監軍半抬眼眸,目光沉沉,剛才田糠的神色變化全被他收入眼中。
鄭顥半垂眼眸,眼簾遮住他眸底所有情緒。
謝霍幾家主支男子皆被處死刑,剩下的人翻不起什麼大浪,何必趕盡殺絕壞了他的名聲。
鄭顥可不想,哪一日又有什麼流言蜚語傳入顧叔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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