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
年輕哥兒半靠在軟榻上看書,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進屋內。
房門被敲響,大燕的聲音傳進來︰“夫郎,屬下有要事匯報。”
“進來。”
顧霖開口,大燕打開房門走進屋子,接著快速來到顧霖身前。
在對方進來前,顧霖已經改變好姿勢坐直身子。
大燕沒有停頓,一口氣將要匯報的事情脫口而出︰“夫郎,郊外一座村落十幾位青壯年上府衙鬧事,說筒車坐落于水邊,觸怒龍王和土地神降下懲罰,凡是有筒車的村落,村里人喝了河水後都中毒了!”
果斷放下話本,顧霖神色嚴肅起來︰“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給我說清楚!”
“是。”大燕應答後,立馬將事情的起因經過全部說出。
說完後,大燕觀察顧霖凝重的神色︰“卓侍衛已將此事匯報給大人了。”
顧霖起身,他叮囑大燕道︰“你穩住府內。”
而後,他抬腿離開院子,前往前院書房。
書房外頭守著人,有鄭大人的命令在,平日里沒有人敢隨意經過書房,但是,護衛看見來人是顧霖後,皆恭敬行禮,沒有出手阻攔讓對方在外等候,自個兒先進去通報。
顧霖越過他們,卻沒有直接推開書房進去。
正待他要抬手敲門時,屋內低沉嗓音出現︰“顧叔進來吧。”
顧霖沒有猶豫,抬手推門而入。
只見一位自己不認識的老先生正在書房內,鄭顥開口對老先生道︰“先生之意,本官明白,還請先生先行回去,改日本官再作答復。”
老先生行禮告退,迎面踫上顧霖,好似知曉對方身份,他拱手行禮。
對面是位老人家,顧霖怎麼可能無端受對方的禮,他抬手作揖還禮。
老人家離開後,顧霖雖好奇對方身份,卻不似平常有閑情逸致詢問。
他朝鄭顥走去,見對方神色如常,完全不似被筒車冒犯神靈,村民中毒的事件所擾,他開口問道︰“那些村民怎麼會中毒?”
雖然剛才大燕將事情的起因經過告訴他,但顧霖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才急切地跑來書房,因為鄭顥肯定知曉發生了什麼。
鄭顥起身不慌不忙地從座椅上離開,他朝顧霖伸出手掌握起對方的手腕,讓顧霖坐上自己的座位。
顧霖坐在椅子上,仍目光不轉,盯著鄭顥等待他回答。
青年低首,很是有耐心道︰“顧叔听我慢慢說來。”
“百姓相傳水邊修建筒車,土地神龍王不滿降下懲罰,令百姓飲水中毒實屬謠言。”
這一點顧霖知曉,雖然他自己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已經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不代表他相信外面所傳的,輕而易舉就能戳破的謠言。
鄭顥眸色淡淡,更是直言不諱︰“若神明如此心胸狹窄,看不慣筒車便利于民與妖魔何異?”
青年口上談及神靈,顧霖卻與他默契十分,很快反應過來不對勁。
他看著鄭顥,語氣不定︰“你是說這件事情是人為?”
不等鄭顥回答,顧霖自己思考起來,越發覺得村民飲水中毒之事是有人刻意為之。
鄭顥拿起桌案邊緣的紙張遞給年輕哥兒,顧霖伸手接過,在他低首閱讀時,鄭顥道︰“幽州府商賈鬧事不久後,我就有所預測,本地鄉紳地主也該掀起風波了。”
“商戶家資再是豐厚,因著朝中無人能輕易推倒,鄉紳地主不同,世世代代培養家族子弟入朝為官,自認後台牢靠,無人敢輕易動他們。
前些日子,我處罰城內商戶,因著未觸踫鄉紳地主的利益,他們選擇按兵不動,可當府衙為郊外每座村落修建筒車後,他們就忍耐不住了。”
看完紙上的內容,顧霖抬頭看向鄭顥,有些疑惑不解︰“為何,這些地主鄉紳名下耕地無數,亦要種田耕地,筒車修建完成後,他們受到的益處比平民百姓更多,為何要往河水里頭下毒?”
在大乾,假若說普通農家的耕地是十幾畝,這些大鄉紳大地主的土地,那便是以幾千畝來計算,筒車修建完成後,鄉紳地主受到的好處必定更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鄭顥借用俚語評價這群人。
他朝顧霖問道︰“顧叔可知幽州府許多村落,村民取用河水時是要向地主交銀錢?”
听了鄭顥的話後,顧霖覺得有點難以相信,可想到剛才自己在紙上看到的內容,他意識到,雖然有些事情覆常識,但確實存在。
鄭顥︰“修建筒車後,百姓得到好處,不僅可以不用向鄉紳地主交水稅,而且還不用費力氣挑水澆灌農田,豪族卻不一樣,他們手下奴僕雇農眾多,農事無需他們操勞,水稅卻是源源不斷的收入,他們怎會甘心咽下這口氣。”
豪族鄉紳從不用親自下田耕作,他們手底下雇農眾多,只需花費幾個子,就有無數宛若牛馬般的人源源不斷為他們效力,如果有不願的,對方在鄉間也混不下去。
听著鄭顥好似對村民飲水中毒之事早有所料,顧霖神色復雜起來︰“你早就知道他們會下毒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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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低眸,看見身前年輕哥兒難辨隱忍的神情,瞬間明白對方所想。
鄭顥果斷道︰“我猜測他們會動手,但沒有想過,他們竟會往河水里頭下毒。”
鄭顥素來喜歡利益最大化,只要能夠達到目的,他不吝嗇犧牲一些人與物,但這些是從前的想法,自從與顧叔心意相通後,知曉對方心腸柔軟,鄭顥便有所顧忌起來。
“此事發生後,我便讓人跟蹤監視投毒之人。”
鄭顥對著面色緩和下來,消去對他懷疑的年輕哥兒道︰“顧叔放心,此事我絕不會善了。”
.
深夜,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草叢穿出,他們四處張望,見沒有人經過,不由得低聲交談起來。
“這活真是缺德,如果不是老子手上缺錢,才不做這種折壽的髒活。”一人往地上啐了一下。
另外一位男子道︰“行了,就沖你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不顧家中老母老父死活,還能剩下多少陰德,騙騙自個兒就得了,說出來讓人听見了,雞皮疙瘩掉一地。”
那人惡狠狠開口︰“你再說一句試試?!”
“嚇老子?當老子怕你?!”
黑暗中,領頭之人沉聲道︰“都給我住嘴!”
原先爭吵的倆人不知顧忌著什麼,立馬閉嘴,領頭之人陰惻惻道︰“我不管你們有何私人恩怨,做正事時,不得摻雜私人怨憤,如果把事情辦砸了,你們日後別想在幽州府混下去!”
“楊爺贖罪,是小的不懂事!”男子開口求饒。
另外一人緊跟其上。
被倆人稱為楊爺的男子沒有心思給他們斷恩怨,直接下令︰“趕緊下毒!”
此話一出,其余幾人包括剛發生爭執的倆人皆從懷中拿出油紙包裹的毒藥粉,他們沒有直接往河里倒,而是轉身向筒車走去。
一包毒藥再多,倒進整條河流也會被稀釋的一干二淨,但將毒藥倒在筒車上,筒車每每轉動間便會將毒藥灑向水里,污染周邊的河水,毒藥呈現的效用便不是一星半點。
一行人來到筒車前,按照分工,剛要往筒車倒毒藥,卻听身後傳來一道怒喝︰“住手!”
幾人心下一驚,一轉身見看見身後樹林一片火把亮起,片刻,幾十人從中走出。
見到此等情形,楊爺還有什麼不明白,他們被甕中捉鱉了
他朝身後幾人喝道︰“還愣著干嘛!跑!”
其他人反應過來就要逃跑時,便見楊爺早已跑出一大段距離,他們剛想抬腿,就見不遠處為首之人扔出一道寒光之物,直擊正逃跑的人影,“噗嗤”一聲,利刃穿入肉體的聲響在深夜中十分清晰,楊爺應聲倒地。
為首背著火光,處于黑暗中的男子開口,聲如溪水緩緩︰“將他們押過來!”
“是!”
大卓領人上前,將投毒的幾人全部拿下,力道十分狠辣,這一行人竟讓大人親自出手,大卓臉上不好看。
將人押到大人身前,鄭顥抬腿從黑暗中走出來,低眸看向投毒幾人,黑色深眸意味不明,大卓見此,想起了城內富商派人進府衙燒毀賬目時,大人命人將所有人斬首分尸後還給那些富商。
他低下眼眸。
身後腳步聲匆匆,一位老人家領著男子少年上前道︰“多謝鄭大人抓出投毒之人,護草民等人安危。”
鄭顥抬眸,所有情緒斂于深處,他轉頭看向附近村落的村長,神情淡淡卻不失溫和︰“此乃本官職責所在。”
“筒車建立後,多有歹人心生歹意,你身為村長里長更應謹慎小心。”
知府大人雖未疾聲厲色,村長卻不敢疏忽大意。
他小心應聲︰“多謝大人教誨。”
接著,他挪了挪身子,露出身後的男子少年對知府大人道︰“鄭大人,這兩位是村中深受投毒之人迫害的父子,想要親自同您道謝。”
村長話落,李五鐵帶著自家兒子上前道謝︰“多謝大人救草民與小兒,且心胸寬廣,不與草民無禮之舉計較。”
這是事先村長教他的言辭。
當日自家兒子中毒後,李五鐵怒極了,接著村中接連數十人中毒,自家大伯說是神明不滿知府大人修建筒車降下懲罰,他與一眾村人去府衙鬧事。
沒有為對方的道歉動容,鄭顥淡淡道︰“聚集村民上府衙鬧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包括你在內的鬧事者,皆要服役三年。”
前往府衙鬧事時,李五鐵熱血上頭,但當漸漸冷靜下來後,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沒有掉腦袋和牽連家人,他已經對知府大人感恩戴德了。
抓獲下毒之人後,鄭顥沒有在此地多留,吩咐大卓︰“回府。”
大卓嚴肅應答。
鄭顥上床榻時,顧霖半夢半醒,原先知曉對方外出抓捕投毒之人,他是想等鄭顥回來再睡,不想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眼皮努力睜開,顧霖看向身側之人,微微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被困意所阻說不出來。
鄭顥手臂一伸,將年輕哥兒圈進懷中,低聲道︰“無事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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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府衙大堂升堂,下方跪著昨夜投毒幾人,公堂之上坐的卻不是鄭顥,而是萬通判。
萬通判響木一拍︰“堂下投毒者,還不將作案過程從實招來!”
幾人皆是市井潑皮,向來是他人不敢招惹他們,但面對官老爺,一行人嚇得兩股戰戰,雙眼望過去,只有為首被稱為楊爺的男人能夠穩得住,但昨夜,他背上受了一刀,如今面如金紙跪在大堂上。
听到萬通判審訊,他看向跪在身側幾人眼神帶著威脅之意,就好似在說,你們若是敢吐露出半點不該說的,就等著日後深受折磨。
一時間,幾人在對方陰狠眼神下不敢說話。
見此,萬通判抬眼,好似受到示意,開口道︰“先將楊大帶下去!”
楊爺被官差押下去後,公堂上只剩下幾人。
萬通判再次審問︰“公堂之上,爾等莫要執迷不悟,從犯者回頭是岸,尚有挽回余地。”
幾人神色難看,雖是楊爺帶領他們下毒,但他們知道楊爺不是做主的,對方身後是他們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幾人肯定,如果他們敢如實招出幕後之人,就算出去了也別想好過。
自己生死不如就算了,恐怕還會連累家人妻兒,幾人咬牙不言。
他們頂罪後,背後之人或許會照顧他們的家人。
倒是其中流連于賭坊,家中無牽無掛的男子想要開口,卻被其他人緊緊盯著也不敢說話。
見幾人不願招,萬通判眼楮一眯︰“爾等咬死不言,托累的不止是自己,還有家人孩子。”
此話一落,幾個男子抬頭看向萬通判,他們的面上劃過猶豫,遲疑,驚慌之色,卻遲遲沒有開口。
直到他們听見堂下圍觀的百姓紛紛開口︰“我記得我家小郎說過,投毒者,從犯流放三千里,這幾人真是作孽,到時候,孩子得跟著他們一起上路!”
“可不是嘛!就是可憐孩子!”
“有什麼可憐的,我們這些中毒的人才無辜!”
原先閉口不言,就是為了保住家人,听聞自己被判刑流放後,孩子也要跟著去。
幾人急忙道︰“大人恕罪,草民招!草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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