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子年紀大了下年便要鄉試,小翠和他年紀相仿,住進來對兩人的名聲都不好,到時候我讓小ど幾個哥兒一起住過去,再抱幾條狗過去養著便好了。”
一說到古代的男女大防,顧霖無奈也沒有辦法,他自己不在意鄭顥也不在意,但外人會在意。
若是因為此事損害鄭顥的名聲便不好了。
顧霖只好對趙嫂子道︰“即便要搬過去最快也是明日的事,今晚先住下來吧。”
趙嫂子答應。
鄭顥一回來便看到坐在飯桌前的少女,並不是說對方多麼吸引他的注意,而是對于家里的一草一木,鄭顥都記在心里。
顧霖給鄭顥介紹道︰“這是嫂子的外甥女叫小翠,比你小一歲是你妹妹。”
鄭顥神色平淡,對著小翠的方向微微點頭道︰“小翠姑娘。”
看到走進來的少年,小翠首先不是對方的容貌身姿感到驚艷,而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恐懼與害怕。
經過一路的逃難,小翠最害怕的便是陌生男子。
逃難路上,無論是男人女人還是哥兒都不能算是人了,尤其是女子和哥兒,他們連牲口都不如。
小翠沒有和趙嫂子說過,她之所以能夠平平安安地活著來到府城,除了父親的弟弟,她的親叔叔保護她外,還有她不要命的行為。
在一群即將快要餓死的人群里,天生柔弱的女子哥兒是脆弱的,貪婪凶殘的男人看待他們,就如同在看著一群柔弱無害的羔羊。
起初,大家有糧有錢顧及著律法不敢動手,但隨著逃難的路程越來越長,隊伍里的人數越來越多,饑餓暴力貪婪罪惡一點點地蔓延增長,很快許多人便忍不住心中的欲望和凶虐了。
小翠親眼看著身邊的女子哥兒陸陸續續慘遭毒手,不是被父母賣出去換糧食,便是被其他男人掠取先奸後殺再吃肉。
如果不是小叔和他的兄弟們的保護,以及自己每日保持著警醒和隨身帶著利器,一發覺不對便不要命地反抗,她早就死在路上了。
所以,對于對待自己平平淡淡的鄭顥,小翠沒有覺得難受,反而松了一口氣回道︰“鄭郎君好。”
听著兩人對彼此客套疏離的稱呼,顧霖有些無奈,但兩人確實剛認識不久不熟很正常。
鄭顥抬腿來到顧霖身邊坐下。
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年,鄭顥也微微偏頭問道︰“顧叔怎麼了?”
顧霖搖了搖頭道︰“無事。”
算了不熟也沒關系,按照這個世界男女大防的規矩,兩人日後也踫不了幾次面。
吃完飯後,顧霖陪趙嫂子一起帶小翠去往對方今日要住的房屋。
本來依著顧霖和趙嫂子的關系,直接讓對方安排小翠便好了。
但小翠第一次來,而且剛剛逃難過來,顧霖怕自己一點事情也不管,會引起小翠的誤會,覺得自己對她有其他看法,所以作為主人家,顧霖要表現自己友好的一面,讓小翠知道他非常歡迎她的到來。
顧霖邊走邊對小翠道︰“我把嫂子當作自家人,你便也是自家人,在這里千萬不要拘束。”
“若早知道你會來,我便提前幾日收拾好房屋,也不用委屈你今晚住客房了。”顧霖走在前頭打開身前的房門,而後轉頭對小翠說道。
白日里幾乎沉默不語的小翠張嘴,聲音低低說道︰“已經很好了。”
有細布的衣裳穿,有肉和蛋可以吃,有干淨整潔的房屋可以住,即便是在逃難前都沒有的日子,看著眼前的一切,小翠已經覺得很好了。
三人踏進房屋,小翠被眼前差不多是自家一半大的寢臥驚住了,但她仍保持著一臉呆滯,所以顧霖沒有發現她的吃驚。
相反,他給小翠細心地介紹起寢臥布置︰“晚上睡覺前,你便倒杯水放在床榻邊的櫃子上,這樣半夜口渴起來時就不用摸著黑去倒水了,屏風後面有浴桶,待會兒熱水燒好後,你便洗個熱水澡,晚上便很容易入睡了……”
看著身前完全不介意自己的沉默寡言,活潑開朗地同自己介紹屋內各式各樣東西的年輕哥兒,小翠麻木空洞的眼神動了動。
將寢臥各類東西的用法說完後,顧霖轉頭對小翠道︰“如果待會兒缺什麼的話,就跟趙嫂子和我說不要見外。”
小翠張嘴,聲音有些嘶啞道︰“已經很好了,謝謝顧叔……這些都很好了。”
如果不是來投奔小姨的話,她一輩子都住不上這樣的房子。
灶房的熱水燒好了,趙嫂子出去提了幾桶熱水回來,見小翠要沐浴了,顧霖便退出房屋。
他沒有立馬回自己的寢臥而是先去書房,今日的字還沒寫,若是再缺的話,顧霖便連著三日都沒有寫字了。
走進書房,鄭顥正立于書桌後懸腕書寫,顧霖沒有上前打擾對方,而是走到他給自己特意準備的小書桌後面,拿起紙筆寫起來。
室內十分安靜,只有毛筆在紙上游動的響聲,顧霖很快便感受不到外界的響動,聚精會神地寫起字來,待寫滿一張白紙時,顧霖放好毛筆,而後微微抬頭伸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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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想一抬頭便看到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側的鄭顥,對方正微微低頭看著自己的桌面,隨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顧霖才發現對方看的是自己寫的字。
鄭顥的字如何,顧霖是知道的,如今輪到對方點評自己的字跡,顧霖不禁生出一些緊張的情緒。
片刻,鄭顥收回目光,轉頭對顧霖道︰“顧叔的字跡比之前好了許多。”
顧霖雙眼一亮問道︰“真的嗎?”
雖然他也覺得自己的字跡比剛開始寫毛筆字的時候好很多,但是因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緣故,顧霖難免有些心虛,覺得自己是不是對自己的濾鏡太厚了。
鄭顥眼神沉穩肯定道︰“自然是真的。”
而後他話語一轉︰“不過,顧叔手腕力量不夠,不適合寫行書,倒可以從顏體或瘦金體開始練起。”
“可是我覺得行書很好看,既保留了楷書的端正又有草書的流暢,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學行書。”顧霖一臉期盼地看向鄭顥。
鄭顥沉吟片刻道︰“顧叔確定嗎?行書練起來會很吃力,若是練其他字體的話,顧叔會事半功倍。”
顧霖的腦袋上下點了好幾下︰“你教我吧,我不怕吃苦就想寫行書,雖然之後可能學很久都沒有你寫的那麼好看,但有一半我便知足了。”
鄭顥眼眸一動問道︰“……顧叔怎會知曉我寫行書?”
平日里,鄭顥寫的都是柳體或者瘦金體,要不然便是館閣體,從未以行書示人,私下寫了行書後也會當作廢紙燒掉。
畢竟行書不能用于科舉之上。
鄭顥微微低眸看著身前的年輕哥兒,只見對方粉嫩的嘴唇一開一合道︰“我字跡丑,若是直接拿白紙練字多浪費,我便從你的廢紙簍子里拿你寫過的紙練字,不想你的行書寫的那麼好看,一點都不比你平日里寫的柳體差。”
年輕哥兒從紅唇吐出的夸獎真誠又炙熱,即便鄭顥沉著穩重,但一看到身前少年望向自己亮晶晶的眼神,鄭顥的心髒不由得加快了跳動,衣襟下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而且,外頭找不到行書字帖,我看你的行書好看,便仿著你的字來練字了。”顧霖理所當然的說道。
說到外面買字帖的事,顧霖便有些無語了。
誰能想到一本字帖的價格比書還貴,不僅貴而且數量還少,顧霖原本去書鋪想要買一本字帖,但一問價六十兩白銀,當時,顧霖直接愣在書鋪櫃台前了。
買一本字帖他得賣多少份酸菜魚才夠啊!
書鋪的掌櫃問他還買不買,顧霖沒有回神便沒有作出反應,很快那本字帖便被後面的客人買走了,顧霖看著那位客人眼楮眨都不帶眨地花了六十兩白銀買字帖。
顧霖沒有生氣對方買走自己想要買的字帖,因為就算對方不買,他也不會買的。
在顧霖看來他又不用去科舉,根本不需要花巨額買字帖來練字,而且按照他練兩日停兩日的性格,字帖買回來也太不值了。
想到鄭顥字跡不錯,顧霖便打算拿對方寫過的廢紙當字帖用。
說到做到,此事顧霖做了幾年。
顧叔臨摹自己的字跡多年,鄭顥微微抿唇,冷白耳根泛著微紅,深色眼眸內的情緒波瀾起伏。
“…顧叔怎麼不直接跟我說…若是用我的字跡當字帖的話…我也好用心抄一本書送給顧叔臨摹。”
向來冷靜沉著的少年此時說起話來竟然斷斷續續好幾次。
但因為鄭顥掩飾的很好,在顧霖听來,便是對方說話非常緩慢。
顧霖說道︰“原本是怕耽誤你的學業,但後面看到你寫過的廢紙後,我就覺得完全夠我臨摹了。”
抬手指了指紙上的字跡,顧霖笑著對鄭顥說道︰“鄭夫子看看,學生得你幾分真傳?”
夫子……學生……
看著身前年輕哥兒活潑生動的面容,听著對方略帶調笑的稱呼,鄭顥的呼吸逐漸急促燙熱。
“顧叔……”
許久未曾出現過的無奈語氣從鄭顥口中出來。
顧霖眨了眨眼,看著身前一臉正經,眉含無奈的少年,自己好似惹到小古板了,估計待會兒對方又要給自己說教了。
鄭顥微微低眸,顧叔未說時,他沒有發覺對方的字跡和自己的字跡相似,因為同是行書,鄭顥的字跡力量感十足,端正中帶著些許狂傲,顧霖的行書則是偏向端正,字與字之間帶著輕柔纏綿之意。
但如今仔細一看,鄭顥發現對方寫的每一個字都存在著自己的身影,形不似而神似,鄭顥聲線緩緩說道︰“顧叔寫的很好,有自己的風格不用與我相似。”
“雖是習同一種字體,但不同的人因為力量,性情,習慣寫出來的字是不一樣的。”
顧霖點頭表示明白,要不然為什麼說字如其人呢。
片刻,鄭顥再次說道︰“過幾日,我寫一本字帖送給顧叔,顧叔日後照著練便可。”
顧霖眉開眼笑地道謝。
而後,顧霖說起小翠逃難的事,他眉含擔憂問鄭顥道︰“今年還會有很多逃難過來的難民嗎?我听趙嫂子說,小翠叔叔帶著她逃難到府城,一路上身後的難民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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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顥沉默片刻,最終他沒有打算隱瞞顧叔︰“會,今年的難民比以往多,其實桃花宴前,知府大人便聯系郊外兵營,將今年逃難過來的難民攔至百里外進行驅趕,不允許他們逗留在本府,所以很多人不知道又有難民逃亡過來了。”
顧霖微微張嘴,他沒有想到情況這麼糟了。
鄭顥說道︰“知府大人收留的難民太多了,郊外的難民營近些日子才平穩下來,若是再放新的難民進入府城很容易發生暴亂。”
顧霖微微開口道︰“一人之力能做的太少了。”
甄知府放到如今算是難得的好官,其他府城不要說收留難民,在發覺難民靠近時便派兵前去驅趕了。
看著身旁一臉擔憂的顧叔,其實,鄭顥不想告訴對方這種事情,若是旁人听聞此事頂多同情片刻便過自己的生活,顧叔不一樣,每到這種時候,鄭顥總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書中聖人才有的憂國憂民。
從郊外難民營搭建那一日起,鄭顥知道顧叔沒有斷過施粥捐衣,甚至在換季時還會抓藥熬藥湯送往難民營,明明素來尋求明哲保身的一個人,卻怕難民們長期吃不到油水會熬不過冬日,頂著外界的壓力不敢給難民好東西吃,只能將好運樓客人吃剩下的食物高熱熬煮後施給難民。
鄭顥薄涼的眼眸緩和些許對顧霖說道︰“顧叔已經做的很好了,因為你堪稱表率的行為,府城內許多富貴人家都捐衣捐糧給難民,因為有這些東西,整個冬日後,郊外的難民活下來六成。”
放在如今此等存活率非常高,放在往年,整個難民營度過冬日後,能活下來兩成都不錯了。
顧霖抬首,眼里閃現掙扎之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這樣做會惹很多麻煩,但我控制不住,那是一條條人命就和我身處一牆之隔,我做不到冷眼旁觀看著他們死去。”
在現代顧霖貧窮的要命,一日三餐的花費都要死死控制在十幾元內,但即便是這樣,看到新聞里某個城市全面封閉進行疫情管理,或者某個地區鬧洪災需要支援,顧霖都會捐錢捐物。
因為他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于他而言,身處一個國家便相當于身處一個大家庭,你的親人有難,你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受苦。
所以,這便是現代觀念同古代觀念的踫撞,顧霖的善良共情古代的冷漠利己,不同時代下的產物,誰也不能說誰是錯的。
顧霖若不能融入這個世界,同其他人一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勢必會一直痛苦下去。
除非有人能站出來改變這個局面。
【顧叔︰快叫小翠妹妹!
鄭顥微垂眼簾冷淡︰小翠姑娘】
【四千字寫滿了才寫這段話!!!!
我看到很多寶寶說顧霖太善良了,對待奴僕等人太好,有時候有些同情心泛濫。
可是沒有辦法,在現代身為孤兒的他,若沒有國家福利院,以及好心人的幫助他很難活下來進而去讀大學,而且他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家國一體,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生命是可貴的教育。
他非常重視生命。
其實我們也一樣,仔細想想我們平常听到周圍誰家有人死了,我們都會感慨怎麼好端端地死了,尤其是死者是年輕人死于意外,我們都會為對方感到難過。
而看著一個個骨瘦如柴的難民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一死就是死幾百人幾千人,接受二十多年現代教育的顧霖無法做到冷眼旁觀,可痛苦的是他無力改變這個局面,一個人的力量太微弱了,但放心,我是親媽,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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