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宗,朕來看你了!”,陳府,劉禪在陳只兒子陳粲的引路之下,走近了床邊,卻看到令他有些訝異的一幕。
陳只面色蒼白,身體消瘦,躺在床上已經無法起身,一旁的御醫謹慎把脈之後也是心中暗暗嘆氣,但面上還是微笑道“還請侍中寬心,靜養為上,老夫會全力以赴。”
劉禪點點頭,立刻走到床邊“多日不見,奉宗你竟然病重至此,可要好好保重啊。”
陳只聞聲,吃力地側過臉,渾濁的眸子里映出那襲明黃,嘴角微微一顫,竟先露出一絲愧色“陛下……,臣不能起身……失儀了。”
劉禪忙俯身按住他欲掙起的肩,觸手只覺嶙峋。“別動,”他低聲道,“今日只是好友來探病,不論君臣。”
一句話,把御醫與侍從都摒到了簾外。陳粲捧藥退至屏風邊,悄悄抹淚。
陳祗有些虛弱地說道“陛下,臣……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胡說!”,劉禪皺起了眉,聲音卻有些啞了,“你走了,誰替朕看奏章?誰陪朕下棋呢?不要多想,有御醫在,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兩人又相互聊了一下,陳祗飲下了御醫開的藥,氣色也好了一些,氣也順暢了不少,一個時辰之後,劉禪才離開陳府,御醫則跟在他的身後。
“奉宗的病究竟如何,你能不能治?”
“陛下,陳侍中脈象浮緊而數,舌苔黃膩,熱毒內陷。”,御醫也是嘆了口氣,拱手向著劉禪匯報自己診脈的判斷,“這熱癥已入營血,難以解毒透邪,怕是”
“這些話,朕不想听,你到底有沒有把握治好奉宗?”,劉禪有些不耐煩,顯然不想听太多廢話。“實話回答,朕不會怪罪于你!”
御醫斟酌了一下,還是說道“陛下,臣沒有把握,陳侍中這個病來的實在是太凶險了,怕是董神醫來了也未必有辦法,陛下……您要有心理準備……”
劉禪站在了原地緊握拳頭,指節都有些發白“盡人事,需要什麼藥材,就找朕來要,若是真有……那一天的話,記得提前告知朕。”
御醫立刻道“請陛下放心,臣一定竭盡全力。”
陳府中,陳粲趴在床邊,眼楮里都閃著淚光“父親,您這病……”
陳祗笑了笑“怎麼,這個時候反而看不開了嗎?為父已經快六十了,活的也足夠了,陛下寵信了為父數十年,足夠了。”
陳粲忍著淚水“父親放心,孩兒會跟兄長好好照顧自己的。”
陳祗搖搖頭“你們兄弟兩個,憨厚敦實,不是從政的好材料,為父會向陛下推薦,讓你們擔任御史或者宮中宿衛,你們記住,以後要忠于陛下、忠于太子、忠于大漢。不可有所輕忽,明白了嗎?”
“孩兒明白,父親的話,孩兒一定牢記于心。”
陳祗笑著點點頭,自己這個兒子雖然是不夠聰明,好在老實听話,因此自己也不會特別擔心,隨即道“明日請衛將軍前來府上一敘吧。”
“是,父親。”
到了第二天,諸葛瞻如約而至。
“陳侍中,你身體如何?”
陳祗笑道“已經不成了,只怕是就在今年了,多謝衛將軍關心。”
諸葛瞻嘆了口氣“侍中忠君報國,如今何必出此不吉之語?若是您有個萬一,侍中之職只怕無人能夠勝任啊。”
陳祗笑著給出了自己早已經思考的人選“侍中侍從皇帝左右,出入宮廷,與聞朝政,非忠誠仁善之人不能擔當。陳某有兩個人選,一個是尚書令樊建、一個是羽林中郎張遵,此二人都是侍中合適的接任人選,衛將軍可以細細斟酌一番。”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諸葛瞻點點頭,繼續道“侍中這些年久在陛下身邊,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關中豪族,已經削弱不堪,多年戰亂,雍涼二州之地也是十分疲敝,曹魏、晉國對于這兩州輕視已久,故而西陲邊患四起,我大漢收復洛陽之後,河北、河南、河東士族或者會力主繼續以洛陽為都城。”,陳祗繼續說著自己的見解“對于這些士族,不可完全打壓,一定也要拉一派打一派,此外,之前曹魏所建立的九品正中制,我已經研究過許久,倒也是不錯的法子,只是要杜絕門第為遴選條件,已經限制大中正的權力。可以結合我大漢眼下實行的策論以及陽嘉制進行改革。”
“我明白了。”,諸葛瞻點點頭“人才遴選乃國之根本,我一定會注意好的。”
“還有件事,衛將軍,你一定要注意。”,陳祗語氣也端正了起來“皇位傳承,你要盯好這件事。”
“這……侍中此言何意?”
陳祗嘆了口氣“難道你不覺得眼下,陛下太子皇孫的傳承有些不對嗎?”
諸葛瞻眉頭也皺了起來,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才說道“您是擔心?”
陳祗抓住他的手“不錯,陛下眼下雖然年近六旬,但身體強健,太子正值壯年,也已經年到不惑,而且經常征戰沙場,奔波在外,我擔心一旦太子有個意外,這儲位只怕會驟起波瀾。”
“侍中!慎言!”,諸葛瞻也是大驚,他不知道陳祗這樣謹慎小心的人,今天怎麼會跟他說這些話,雖然是臨終之言,但這些事情,也是他不敢想也不會去想的事情。
“衛將軍,未雨綢繆總是不錯的。我可沒有病糊涂。”,陳祗笑了笑“身在陛下身邊,很多事情,我可是看的很清楚,眼下太子壯年,皇孫逐漸長大,自然沒有什麼問題,可是萬一呢?天有不測風雲,人可是不好預測啊。”
“嗯……你這話也有道理,我會仔細考慮的。”
又聊了一會兒之後,諸葛瞻也告辭離開,陳粲便給父親端來了藥,陳祗接過藥碗,沒有著急喝,而是看向自己這個兒子“剛剛我跟衛將軍說話,你都听到了?”
“是,孩兒听到了,父親,孩兒不解,為什麼要跟衛將軍說這些……犯忌諱的話……”
“以後你們就會知道了,為父有句話要叮囑你們,日後,你們要好好親近皇孫,對他效忠,不可有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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