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民侯確實學識淵博,但軍中士卒不僅要操練,還要出征打仗。
就算他們把其余時間都用來學習,又怎麼比得過別人。
難道富民侯還能讓他們快速學習麼?”
倪寬自認為也是聰明人,他自幼家貧,能走到今天離不開他的學習能力。
如果是他自己,一邊當兵一邊學習,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兩不耽誤。
進入官場之後,他也算閱人無數,聰明人確實有,但沒有那麼多。
何況是那些廝殺漢,他們中大部分人都不夠聰明。
汲黯笑著又給他滿上一杯酒,”你可不要小瞧富民侯,我猜他是早有準備。
他會的東西太多,說不定就能有讓人變聰明的辦法。
考試內容中必然有算學,他的第一個學生可是張秋,在算學一道家學淵源,卻又拜他為師。”
汲黯不提,倪寬都想不起這麼一號人物。
張秋是小人物,但他的曾祖父不是。
北平文侯,故丞相張蒼,師承荀子,和韓非、李斯是同門,《九章算術》的編纂者,他還有個學生,名叫賈誼。
要不是賈誼命短,三十三歲就沒了,以他的才學,當丞相是必然的。有他提攜,張家也不會衰落到如今的地步。
“富民侯師門的算學與眾不同,不叫算學,而是叫數學。演算問題之時不需要算籌,另有方式,非常簡潔方便。”
不需要算籌,那該怎麼算?
倪寬想象不出來,大量復雜的計算不使用算籌根本沒辦法計算。
所謂算籌,就是一些小棍子,木頭的,竹子的,金屬的,乃至于骨頭的。
使用之時有些類似于算盤,分為個位,十位,百位和千位。
後世看起來很麻煩,但是在大漢已經是最好的計算方式,並一直沿用了上千年。
“富民侯要是真有如此妙法,他怎麼會教給軍中士卒?”
如此妙法,不留著傳家,反而教授出來,以後很可能傳遍天下,他要當聖人麼?
汲黯笑了笑,“他腦子里的好東西太多,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學會,以後他就可以偷懶了。
文理學院中就有教授他師門的數學,我孫子去那學習,我還跟著學過一些。”
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學會?
倪寬不信,但這是汲黯說的。以他對汲黯的了解,這句話又不太可能是假的。
“還是考一場的好,如果富民侯確實能教會軍中士卒,縣令們再反對的話,我也好壓制他們。”
……
未央宮,早朝。
“這是富民侯整理出來的部分試題,左右內史都來看看吧。”
劉徹自己是很滿意,里面的算學題目是真的有難度。
如果大漢的基層小吏都有這種算學水平,能掌握《九章算術》中的題目,感覺很奢侈啊。
倪寬看到題目時人都麻了,現在當個小吏要求這麼高麼?
這是什麼考試,考得好是可以當丞相還是可以當大將軍,弄得這麼難做什麼。
還真是《九章算術》中的題目,一般人別說是解題,就連看都看不懂。
就連他自己,也只是懂得其中一部分題目,有的題目根本弄不明白。
“這是參考題目,左右內史有更好的題目的話都可以加進去,等到考試的時候,咱們再進行修改。”
用原題是不可以的,參照《九章算術》,再結合實際情況,稍微一改就是一道新題。
《九章算術》,一直都是中國古代王朝算學考核的核心教材。
“富民侯,算學題題目是不是有點太難了?”
倪寬現在真的相信,陸鳴把他師門中的數學教授了出去,他是真不怕參與考試的士卒們無法解答題目。
各縣之中,那些想要擔任嗇夫職位的人,沒有幾個能解答這麼難的題目。
“或許有點難,但實際事務中都可能遇到這類難題。要是大部分人都解答不了,說明他們還需要加強學習。
總不能遇到難題就向朝廷尋求支援吧。
作為一個成熟的嗇夫,他們要提升自己,學會自己解決難題。”
嗇夫們的俸祿也才兩百石多一些,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上面還有縣丞,縣丞不會的話還可以再向上尋求支援。
倪寬心中有些不服氣,他就不信了,真把題目弄得特別難,富民侯就不怕到時候下不來台麼?
“到時候咱們就好好改改題目,務求公平公正。”
士卒們的機會是大將軍爭取的,要是因為考試不過關當不了吏員,看你怎麼向大將軍交代。
“好。”
听出來他的意思,陸鳴也不多說,考完他就知道了。
“律法類的題目,廷尉府給出了一份題庫,一共五千道題目,參與考試的人可以提前五天進行背誦。
具體案例的話,在考試之前由陛下選定。”
……
很快到了考試當天。
左右內史轄區,一共來了一千一百多人參與考試,如果沒有軍中士卒參與,空缺的職位都是他們的。
北軍之中,來了一千五百多人,雄赳赳氣昂昂。
雙方踫面後,看對方的時候都有些不爽。
一方覺得是對方搶了原本就屬于他們的職位,一方帶著打仗拼命的心情來參與考試,眼神中都帶著殺氣。
整個長安城,以前都沒有專門的考場能容納這麼多考生。
但是現在有了。
劉徹一聲令下,迅速建成了一座專門的考試場地,足足能容納五千名考生。
不單單是為了這次考試,還為了以後的科舉做準備。
劉徹安排了大量人手來維持秩序,並且對每一名考生都嚴格搜身,不允許任何人有作弊的機會。
考生進場後,一眾大臣來到室內靜靜等候。考試完成後,他們要審閱答卷的。
“富民侯,這就是兩文錢一張的紙麼?”
汲黯手中拿著試題和答案,來回看了幾次,發現手中的紙張竟然比以前的還要好一些。
又白又韌,帶著淡淡的清香。
“對,這就是兩文錢一張的紙,不然也不會每人發兩張當做草紙。”
一共將近兩千七百名考生,要是十文錢一張紙,光是每人五張試卷就要花費不止十三萬,再加上兩張草紙,光是紙錢花費就要超過十八萬。
十八萬,一般的侯爵一年都賺不到這麼多錢。
如今兩文錢一張紙,總共花費不到四萬文,純屬小錢。
算明白這筆賬,就連孔臧看向陸鳴的眼神都變得柔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