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听得有些迷糊,
讓富民侯來講,講什麼,講怎麼驗尸?
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听到這樣的話,嗯,一定是幻覺。
“曹獄吏,咱們先從死者的眼楮開始說吧。”
不是幻覺,富民侯真的在和我說驗尸,曹正驚訝的嘴都合不攏,可以裝下一個雞蛋。
“曹獄吏……”
看出來對方很震驚,陸鳴不得不再次提醒,“咱們先從死者的眼楮開始說吧。”
曹正終于回過神,“好,看眼楮,看眼楮。”
重新掀開兩具尸體上的麻布,陸鳴指著尸體的眼楮,
“兩具尸體的眼白部分如今都出現很多血點,而且死者臉色青紫腫脹,這是被勒死的顯著特征,自縊而亡的人眼白部分也會出現出血點,但是很少會這麼密集。”
曹正蹲下來揉了揉眼楮,兩具尸體的眼白部分確實如同陸鳴所說,出血點很密集,幾乎全部眼白部分都是血點,而且臉色青紫腫脹。
“富民侯,剛才大家听得清楚,你自己也說了,自縊而亡的人很少會出現這種情況,很少不等于不會,
要是憑借這個就斷定二人死于他殺,是不是過于武斷。”
田飛的注意力一直在陸鳴身上,不放過他說的每一個字,听到“很少”兩個字的時候心中大喜,
這不就是破綻麼,絕不能放過。
馮京等人也來了精神,“是啊富民侯,單獨憑借這一點就斷定二人死于他殺,實在是有些不妥。”
“那麼多人,偶爾有個死狀異于他人的也實屬正常。”
……
在場官員中,參與貪墨官糧的不止田飛一人,還有人和兩位倉曹的死亡脫不開關系,此時發現機會,自然要全力配合,
馮京倒了他們也好不了,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衛青不知道開口的這些人里面誰是在就事論事,誰是在開脫罪行,但是他很清楚,陸鳴的依據不會只有這一點,
這些人高興得早了點。
“當然,若是僅憑這一點自然無法斷定,還有其他證據。”
看著陸鳴淡定的表情,馮京等人心中一緊,不知道尸體還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只好硬著頭皮听下去。
“此二人的手掌都是握緊狀態,這往往是瀕死時因痛苦掙扎所導致,一般來講自縊而亡之人不會這麼痛苦,他們的手掌是打開狀態。”
田飛剛要說話,陸鳴立馬打斷,
“當然,這個也不絕對,但是我們可以看這具尸體,”
陸鳴一指右側這具,“他的手掌處有傷痕,明顯是抓握繩子所導致,自縊而亡者通常不會有這類痕跡,
除非他們死前後悔了,想要抓住自己脖子上的繩子,把自己救下來。”
“他就不能後悔麼,”
田飛越听越心虛,不想再讓陸鳴分析下去,找到機會就開始反駁,
“能活著誰願意死,臨死前後悔也是可能的。”
陸鳴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一旁,
“曹獄吏,你驗尸這麼多年,覺得田主簿說的有道理麼?”
曹正極其為難,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頭上的太陽那麼大,陽光如此充足,此時卻無法給他提供溫暖。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卻又不得不說,以他的經驗來看,田飛說的確實有可能。
“呃…這個……這個還是有些道理的。”
說完他連忙躬身行禮,
“富民侯,我家鄰居的婆娘當初就上過吊,上去她就後悔了,手抓著繩子想把自己放下來,後來還是我們一起把她救下來的。
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富民侯可以派人去核實,那婆娘抓繩子的時候把自己的脖子都抓破了,她現在還活著。”
田飛立馬上前幾步,也顧不得避諱尸體,“富民侯,你听到了吧,這也是有可能的,他就可能是真的後悔不想死了。”
我滴媽,還有意外收獲,
陸鳴差點笑出聲,本來手掌的痕跡只是找一個佐證,你這是要給弄成實錘啊。
“來,田主簿離近點看,看看這位倉曹的脖子上有沒有被抓破的痕跡,誰能給我解釋一下,人都被吊上了,那麼慌亂的情況下,
這位倉曹是怎麼精準的只抓住繩子卻沒有抓破自己的脖子,誰能解釋一下。”
田飛再顧不得其他,快步走到倉曹的尸體旁,蹲下來仔細查看他的脖子,
“沒有……真的沒有。”
站起身後,田飛雙眼無神,“有沒有可能……”
他自己都說不下去,怎麼可能,人在那種狀態下必然十分慌亂,不可能只抓住繩子而抓不到脖子。
暗叫一聲不好,馮京硬著頭皮上前,“富民侯,有沒有可能他手掌上的傷痕是別的原因所導致的,比如他想試試繩子是否結實,非常用力的拉繩子導致的。”
說話時,他目光不經意的掃過曹正,一閃而過。
曹正一瞬間頭皮發麻,剛才太守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死人似的。
自己只是個小小的獄吏,怎麼就摻和到這種事情里來。
“馮太守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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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鳴冷冷的看著他,“當然,這個也算有那麼一點可能,但是巧合是不是太多了,從眼楮到手掌,全都是巧合?”
馮京看看地上的尸體,“確實有些可疑,富民侯既然懂得此道,可以再檢查一番,不過若是沒有切實的證據,不小心冤枉了別人可就不好了。”
哪怕連續發現兩處可疑之處,但只要有別的解釋,無法坐實他殺,馮京就還有回旋的余地,
他是太守,不是周風那樣的縣令,輕易動不得。
“是啊,這兩處疑點還有可能冤枉別人,所以我們繼續找下一處問題。”
陸鳴低頭想要推一下眼鏡,卻發現自己鼻梁上是空的,儀式不完美,缺少心機之蛙摸肚子,略顯遺憾。
“我再確認一遍,當時太守的屬下發現兩位倉曹自縊,把他們的尸體放下來後,除了曹獄吏之外就沒有人動過吧。”
馮京和田飛確認了眼神,堅定的點頭,
“對,發現兩人畏罪自縊後,因為事關重大沒有人再踫過他們的尸體,除了曹獄吏。”
田飛心中冷笑,就是有別人動過我也要說沒有,不然被你趁機賴上怎麼辦,想騙我,門都沒有。
“曹獄吏,你有沒有給尸體增加過別的傷痕?”
曹正連連搖頭,“怎麼可能,絕對沒有。”
“那就好。”
陸鳴手指尸體的脖頸處,“最有力的證據就在他們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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