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手下的話後,小西行長也開始思考起來了。
一個十年前微不足道的漕運小吏,短短數年間,竟一躍成為掌控朝鮮兵權的頂級重臣!
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這絕非尋常的升遷。
這是伴隨著朝鮮朝堂劇烈洗牌、權力重構的產物,就跟自己相差不大。
這個金正三,他極可能是李成梁扶持起來、掌控朝鮮軍權的心腹代理人。
“備禮!厚禮!” 小西行長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今晚,我們就去拜訪這位金判書大人!”
因為已經晚上了,漢陽城夜晚實行嚴格的宵禁。
所以,小西行長也只能在明日下傍晚的時候,才能親自前去拜訪。
不過,小西行長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在杭州兩個多月都等下了,這一日,兩日的不算事。
漢陽城的冬日,雪一場接著一場,將這座被無形鐵幕籠罩的王都染成一片肅殺的銀白……
次日,小西行長帶著拜帖,前去金府拜訪,卻被府外守衛拒絕,讓其擇日再來。
而後,小西行長每日傍晚,風雪無阻地出現在兵曹判書金正三府邸那威嚴的門樓前。
“判書大人隨帥爺巡視南關防務,不在府中,改日再來。”
“判書大人入宮議事,尚未回府,改日再來……”
“大人偶感風寒,需靜養,不見外客,改日再來。”
小西行長臉上那謙卑商人的笑容從未變過,每一次都恭敬地留下拜帖和一份價值不菲的“門敬”,然後帶著隨從默默離開。
十幾天過去,轉眼已近大明萬歷十六年的歲末。
漢陽城中的年味漸濃,家家戶戶開始張燈結彩,準備祭祀祖先、迎接新年。
然而,小西行長的心卻如同冰封的漢江,越來越冷,越來越沉,在這十幾天中,小西行長對于朝鮮的局勢,也用銀錢探路,知道了些。
李成梁在朝鮮領兵數年,十幾萬的軍隊拉了起來……他到了漢陽之後,不僅練兵,對朝鮮朝堂的影響力,也是與日俱增。
他想要拜訪的金正三,便是李成梁扶持起來的重臣。
這次小西行長的目的,是想著通過朝鮮朝堂的運作,讓他以使者的身份進入北京城,而這個金正三,便越發合適了。
他主要的目的,還是要進入京師,見到大明朝的天子,解決掉大明東南沿海的商人走私資敵的事情,
對于朝鮮轉變成了軍人政權,或者成為大明真正的附屬之事,他雖然心里面也隱隱有些擔憂,以後會對關白閣下的大業造成影響,甚至對倭國都產生威脅。
但此時,他做不了太多。
不過,此時的他也下定決心,回去之後,立馬奏明關白閣下,要成立一個嶄新的情報部門針對朝鮮。
原本以商代諜,這條路,已經不符合此時被軍人管轄的朝鮮了。
在臘月廿三,小西行長懷著近乎麻木的心情,第十二次來到金府門前。
天空飄著細碎的雪花,寒風刺骨。
他照例遞上拜帖和一份豐厚的門敬,臉上是訓練了無數次的謙卑笑容︰“煩請通稟,薩摩商人島津九郎,求見判書大人。”
出乎意料!
這一次,那門房接過拜帖,並未立刻說出拒絕的托詞︰“請稍候片刻。”
門房轉身入內。
小西行長和身後的隨從交換了一個驚疑不定的眼神。
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那門房再次出現,身後還跟著兩名身材健碩、眼神銳利的府內護衛。
“大人有請。”門房側身讓開道路,“不過,規矩所在,請您和您的隨從,解下隨身兵刃,容我等搜身查驗。”
“我們是來拜訪大人,怎敢帶著兵器呢。”
而在小西行長話音落後,兩名護衛上前,動作專業而利落地對他們進行了徹底的搜身,連衣領袖口、靴筒內襯都不放過。
確認無誤後,才由門房引著,穿過層層疊疊、戒備森嚴的院落……
府邸深處,燈火通明。
他們被引至一處獨立院落的正堂。
堂前有十幾名護衛把守,門房通報後,沉重的雕花木門被推開。
正堂之內,陳設雅致卻透著權力場所特有的肅穆。
地上鋪著厚實的織花地毯,兩側擺放著紫檀木的太師椅和茶幾。
四壁書架林立,典籍井然。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對大門的整面牆壁……
那里懸掛著一幅巨大的、幾乎佔滿整個牆面的畫!
畫中人,正是小西行長在漢陽街頭無數次“重逢”李成梁。
這幅畫像比他任何時候見到的都要大,更為精細!
畫像之下,一人負手而立,背對著門口,正仰頭凝視著畫中的李成梁。
他身形不高,體態肥胖,穿著深紫色的朝鮮判書官袍,背影在巨大的畫像映襯下顯得有些渺小,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與畫像威嚴融為一體的凝重感。
引路的門房早已悄然退下。
小西行長和其隨從站在門口……
而看畫的金正三听到身後開門的動靜,片刻之後,轉過身來,看向小西行長兩人。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小眼楮,靜靜地、一寸寸地掃視著小西行長……
小西行長前一步,以最標準的朝鮮禮節深深一躬到底,用流利的朝鮮語恭敬說道︰“小人島津九郎,拜見判書大人,蒙大人不棄,撥冗相見,小人感激不盡!”
金正三依舊沒有說話,只是踱步到主位的太師椅前,緩緩坐下。
他端起旁邊茶幾上一杯早已備好的熱茶,輕輕吹了吹,眼皮微抬,目光終于落在了保持躬身姿態的小西行長身上。
“島津九郎?” 金正三終于開口了,聲音不高。
“是的大人……”
“薩摩的商人?”
“是,小人正是薩摩藩的……”小西行長趕忙回道。
“島津家的商人,本官倒是見過不少。不過,像閣下這樣,明明身為豐臣秀吉駕前近臣、攝津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