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先瞞著吧,長大了些,再上玉碟。”說著這話,朱翊鈞放下了手中的奏疏,而後看向馮保。
馮保雖然感覺不妥當,但還是奉命照辦︰“是,陛下。”
“還有一件事情,大伴還要操持一番。”
“陛下您盡管吩咐。”馮保趕忙應道。
而後,等了片刻後,不見天子說話,只能抬頭去看陛下,卻見朱翊鈞臉帶猶豫,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陛下,您盡管吩咐啊……”
“那個……”
“這個……”
“還要勞煩大伴,在去西苑將兩個西洋女子,接進宮里面來。”
“為何……”馮保問了一句,而後眼楮突然睜大了︰“難不成,又有兩人懷有龍種。”
“是啊,朕……朕也是今日早上才知道此事,一切交給你安排吧。”說這話的時候,朱翊鈞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這方面也太強了吧。
萬歷十年七月初,宮里面傳來三個選侍懷有身孕,皇後也再次懷有了身孕,原本朱翊鈞還是挺開心的。
可今天西苑的太醫傳來消息,又有兩個西洋女子得陛下寵幸後,有了喜。
自己這傳宗接代的本事,可是直追太祖高皇帝了。
二十出頭的年齡,都有有十幾個孩子了。
這……
都已經成了朱翊鈞的困擾了。
看來,父親的基因自己是完美的繼承了下來,並且,種植能力卻比父親高了太多。
即便是富有天下的君主,也多少有些犯了愁。
更何況還破天荒的有著一些中西混血的皇子公主。
也不知老祖宗在天上看著,是該夸自己,還是跺腳罵自己了。
“陛下啊,您……您還是跟兩宮皇太後說實話吧,奴婢害怕啊。”馮保帶著哭腔說道。
他是真的害怕了。
一個還好。
兩個,三個,弄不好過不了幾天,還有第四個,第五個。
皇宮里面跑一些金發碧眼的皇子公主們。
想一想,馮保都渾身發抖。
更何況這里面還有自己隱瞞的身影在。
歷來青史留下罵名的大太監,無不禍國殃民,迷惑陛下。
他瞧著自己,能夠撈一個較為清白的身後事,可皇帝陛下多了一幫金發碧眼的龍子龍孫,還是自己瞞著的。
那好家伙。
他馮保啊,也就真的成了蠱惑陛下的大奸宦了。
皇家血統都有長金頭發的了,這個鍋,馮保是真的有點背不動了。
“朕當然要對母後們說,不過,時機還未到嗎,等著孩子們大了些,長得像朕了些,母後們也就能接受了。”
而朱翊鈞在第一個的時候,有些心理負擔。
可有了第一個,他就不怕再有第二個,第三個了,所以,這個時候的朱翊鈞並沒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馮保是發了牢騷,可他也清楚,陛下交代的差事,他還是要辦的……
殿外的雨啊,還在嘩啦啦的下,馮保內心,也是“淚流不止”……
北京的暴雨,像是天河傾覆,無休無止。
而千里之外杭州的天空,飄灑的卻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雨。
不是北方那種狂暴的傾盆,而是江南特有的、纏綿悱惻的牛毛細雨。
雨絲細密如煙如霧,無聲無息地從鉛灰色的低垂天幕飄落,濡濕了巡撫衙門前威嚴的石獅子,浸潤了庭院里青石板路的每一道縫隙,也將庭院中幾株高大的梧桐樹葉洗得油亮翠綠。
空氣里彌漫著濕潤的草木氣息和淡淡的土腥味,靜謐得只剩下雨絲拂過樹葉的沙沙微響。
然而這份江南的寧靜,卻被巡撫後衙臥房內彌漫的濃重藥味和壓抑到極點的死寂徹底打破。
在房外,一眾浙江的官員們都在等候。
里間的拔步床上,厚重的錦帳半垂著,隱約可見里面躺著的人形。
曾經在東南沿海叱 風雲,浙江巡撫涂澤民,此刻如同一截被蛀空、被風雨侵蝕殆盡的朽木,枯槁地陷在層層疊疊的被褥之中。
他的臉色是一種令人心悸的青灰,嘴唇干裂發紫,每一次呼吸都異常艱難,帶動著瘦骨嶙峋的胸膛劇烈起伏,喉嚨深處發出破風箱般“ ”的痰鳴。
“呃…嘔——!”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
涂澤民猛地側過頭,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一口暗紅發黑、帶著粘稠血塊的血沫猛地噴濺在床前小幾上那只空了的青瓷藥碗里,發出沉悶的“噗”聲。
那血污迅速在碗底洇開,刺目的猩紅,觸目驚心。
一旁的侍女趕忙將青瓷小碗端走,另有一名侍女上前擦拭嘴唇。
吐出一口濁血後,涂澤民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緩。
“讓,讓他們進來吧。”
“是,老爺。”
侍女起身,走出了房外,而後一眾浙江的官員,涉及海事司的官員三十多人一下子都進入了涂澤民的臥房中。
這些官員看到此時涂澤民的臉色後,心猛地一驚。
而涂澤民側頭目光掃過床前幾位大員,最終,帶著一絲詢問,落在了站在最前、面色沉凝如水的左布政使張佳胤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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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張大人……”
張佳胤聞言上前數步。
“撫台大人……”
“張大人,我……我要舉薦你為浙江巡撫。”
“撫台,此事…終究是要陛下聖裁的。”
听聞張佳胤的話後,涂澤民喉嚨劇烈地滾動了幾下︰“我…我知道…要陛下…下旨…這…這只是…我這做臣子的…舉薦…罷了…”
他喘息著,目光艱難地從張佳胤臉上移開,緩緩掃過床榻前一張張熟悉而沉重的面孔——王道成,還有海市司幾位核心的主事官員。
這些人,都是他這些年開海大業的中流砥柱,是他殫精竭慮推行新政的臂膀。
“諸…諸位…我涂澤民…有負皇恩,有負…諸公信任,貪瀆枉法…我…罪該萬死…悔…悔之晚矣…”
他猛地又是一陣嗆咳,身體痛苦地弓起。
旁邊的郎中急忙用白巾擦拭他嘴角不斷涌出的血沫。
涂澤民喘息稍定,目光死死盯著床頂的承塵,仿佛穿透了那華麗的織物,看到了某個遙遠的地方、某個遙不可及的人。
“愧對…高文襄公…” 他喃喃著,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追悔和孺慕之情。
“文襄公當力排眾議…保舉我…督撫浙江…開海禁…通有無…富國強兵…”
“我辜負了他的栽培…辜負陛下的重托…” 兩行滾燙的濁淚洶涌而出,“如今…報應…報應到了…”
他猛地轉過頭,那瀕死之人回光返照般的目光,陡然變得異常銳利,如同燃燒的炭火,灼灼地刺向床前的每一位官員︰“開海是對的!”
他幾乎是嘶吼出來,盡管聲音依舊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最後的執拗︰“寧波…寧波港…一年數百萬兩白銀,流入國庫,養兵…濟民…此乃…國之大計!”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張佳胤臉上,又艱難地掃過海市司的主事們,枯瘦的手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抬起,緊緊攥住了離他最近的張佳胤的袍袖!
那力道之大,讓張佳胤都感到一陣微痛。
“日後諸公要協助布政使大人,不能因朝中些許非議…就…就廢弛海政!寧波港開海之基業,來之不易,必須…堅持下去!必須…守住它!”
他的聲音越來越急促,氣息越來越弱,攥著張佳胤衣袖的手卻依舊死死不放,仿佛要將這最後的囑托刻進對方的骨血里。
目光中充滿了無盡的懇求、焦慮和不甘。
張佳胤看著這一幕,有些動容。
他早在年初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執掌海事諸多事宜了,而涂澤民呢,也是盡心盡力的去幫助張佳胤盡快了解海事。
“撫台放心,下官一定盡心盡力。”
听著張佳胤的話後,涂澤民笑了笑,隨後,他艱難地轉動頭顱,視線最後落在了床榻邊小幾上,那里攤開著一幅巨大的、描繪著大明東南海疆的輿圖。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了輿圖上那個被朱砂重點圈出的位置——寧波府。
“守…住…” 他嘴唇翕動著,無聲地重復著這兩個字,目光如同凝固的燭火,牢牢鎖定在那片象征著財富、希望與未來風暴的港口標記上。
攥著張佳胤衣袖的手,力道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最終無力地滑落,軟軟地垂落在冰冷的錦被之上。
那最後一絲殘存的氣息,如同被風吹滅的燈芯,驟然斷絕。
臥房內,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江南的牛毛細雨,依舊沙沙地、不知疲倦地飄灑著,濡濕著庭院里的青石板,也濡濕著房間內每一顆沉重的心……
窗外的雨,還在無聲地下著,細密,冰冷,仿佛永無止境……
有人生,就有人死……這是天道循環。
涂澤民算是大明開海道路上的奠基人物……影響注定是深遠的……到了生命的最後,還在惦記著自己開創的事業……不過,他在自己權勢巔峰的時候,也成了巨貪……有對有錯……有功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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