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將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一片金紅,卻絲毫照不進海瑞沉甸甸的心頭。
在都察院值房里枯坐了一整天,憂慮,如同藤蔓般纏繞著他的思緒,越勒越緊。
案上冰冷的飯菜幾乎未動,午後的時光便在無聲的煎熬與反復的思量中流逝。
當海瑞踏著暮鼓聲回到西城那簡樸卻肅靜的宅邸時,身上仿佛還帶著值房里那股揮之不去的陰冷氣息。
飯桌上,一家人圍坐。
女婿孫承宗,這位新晉的御政學士,坐在海瑞下首。
作為天子秘書的孫承宗,敏銳地察覺到岳父今日不同尋常的沉默和眉宇間那化不開的凝重。
海瑞的夫人和女兒小心地布著菜,偶爾輕聲交談幾句,飯桌上的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海瑞機械地咀嚼著米飯,味同嚼蠟。
眾人正在吃飯的時候,突然,“啪嗒”一聲輕響。
海瑞毫無預兆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瓷碗底踫在硬木桌上,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全桌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一家之主。
海瑞沒有看任何人,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楮,直直地鎖定了旁邊的孫承宗身上。
“爪窪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這突如其來的發問,像一顆投入平靜水潭的石子。
孫承宗握著筷子的手明顯一僵,臉上的恭敬瞬間凝固,繼而掠過一絲極其明顯的不安和尷尬。
他下意識地避開了岳父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才勉強開口,聲音帶著刻意的謹慎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岳…岳父大人,您莫不是忘了…這…朝廷的規矩?小婿忝為御政學士,侍奉君前,所知所聞,皆屬禁中機密,按律…是絕不能向外人透露分毫的。”
他強調了“外人”二字,試圖用朝廷法度築起一道屏障。
海瑞的目光依舊紋絲不動,如同冰封的湖面,靜靜地看著孫承宗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听不出喜怒,卻字字清晰︰“我是外人嗎?“
疑問的語氣。
“岳父大人息怒……小婿絕非此意……”
“怎麼,你看到我怒了嗎?”海瑞反問道。
這個反問讓孫承宗多少是有些尷尬的。
“岳父大人是至親,是小婿的泰山北斗,只是…只是您方才所問,乃是朝堂軍政要務,涉及陛下旨意,非是家事。小婿身在其位,若在私宅議論禁中語,無論對象是誰,皆是…皆是僭越,有負君恩,亦恐連累家門啊!”
海瑞深深地看了孫承宗一眼。
女婿臉上的窘迫、惶恐,以及對職責的恪守,他都看在眼里。
皇帝的近臣心腹,口風不嚴是大忌。
他不再言語,只是微微頷首,重新拿起了碗筷,仿佛剛才那場短暫而尖銳的交鋒從未發生。
然而,飯桌上的氣氛卻徹底變了,特別是孫承宗更是食不知味,如坐針氈。
晚飯草草結束。
海瑞一言不發,起身徑直走向他平日靜思看書的那間狹小書房。
搖曳的燭光下,他隨手拿起一卷《資治通鑒》,目光落在書頁上,思緒卻早已飄遠。
以往最愛听的窗外的蟲鳴聲,此刻听來也顯得格外聒噪。
而這個夜晚,抑郁的不止他一人。
還有馮保呢。
天子想讓他的皇長子到南洋府,也就是爪窪去就藩。
現在只對了馮保一個人講。
這個想法,可是讓馮保內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他自認為只是一個奴婢。
打仗啊。
南巡啊。
這都是主子怎麼高興怎麼來。
可這麼多年,馮保一路看著天子長大,看著天子大婚成親,選秀納妃,初為人父。
感情那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朱常洛是陛下的第一個兒子,愛屋及烏,即便是因為自身司禮監掌印太監的身份問題,一直保持著距離,但不可否認,他跟李太後一樣,除了六皇子之外,他這個老家伙對大皇子呢,是非常喜愛的。
當然,他也明白這個喜愛,不能用在他這個奴婢的身上,可卻是他真實的想法。
原本,朱翊鈞想著別樣的削藩,馮保是很上心的,因為馮保在那個時候,覺得,天子是想著削一些藩王,好把富庶的地方空出來,等著新的親王過去就藩呢。
可誰想。
陛下削藩,真的沒有一點私心啊。
就是打定主意要解決困擾大明朝多年的宗藩問題。
沒有一點想給自己這麼多兒子騰地方的想法。
馮保心里面很不是滋味,當夜晚上,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許久之後,他喃喃嘆息聲傳來。
“陛下……這是何苦呢……”
雖然今日皇帝說的時候,滿臉輕松。
可馮保清楚,陛下心里面是苦的,只不過不說罷了……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
馮保早早的起床,前去乾清宮伺候。
到了之後,卻發現陛下早就醒來,此時正在馮安的伺候下,用著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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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正端著青瓷小碗喝著米粥,案上擺著幾碟山西進貢的咸菜,見馮保跨進門檻,手中象牙箸頓了頓︰“大伴用過膳沒有?”
馮保聞言,趕忙躬身,喉頭滾動著答︰“啟奏陛下,來的時候奴婢吃了個雞仔。”
“吃一個雞仔可不行,你呀,要吃兩個,不然等不到吃午飯的時候,可就餓了。”
“是,陛下,奴婢明日就吃上兩個雞仔,陛下,您春秋正盛,早膳也應該在豐盛一些啊。”
“當年太祖爺少年時父母雙亡,討飯,當和尚,之後才投了義軍,在討飯的時候,也是喝不上一碗白米粥的,朕啊,喝了兩碗,足矣了。”
說著,朱翊鈞將碗中的米粥全部喝完,隨後,放下了青花小碗……
“大伴,朕昨日對你說的,你可要給朕保密啊。”
“陛下放心,奴婢知道干系重大。“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大明朝籌劃事宜已然完成……
大明萬歷十年,五月十六日。
深受天子看重,第一任南洋府總督葉夢熊正式從天津港口出發,前往爪窪。
隨行的是數百人規模的各級官吏,當然,這些”官吏“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科舉出身的官員,而是,從遼東,陝西征召來的中舉五望的中年秀才。
總督府。下設三個衛所,五千六百余名本土士兵。
這些士兵,也開始出發,他們不算是水師,而是陸軍,需福建水師的戰船護送前往。
當然,此時駐扎在爪窪的福建水師兵卒,並不包括這五千六百人之中。
因為南洋府歸屬福建省管轄,所以水師拱衛,要福建水師承擔任務,于此同時,朝廷擬增兩艘旗艦戰船,預計在萬歷十五年交付福建水師的命令,也下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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