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暗香浮動。
王語嫣躲在角落，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進屋。
見他醉醺醺的躺下後，才壯著膽子走出來。
她的動作很輕巧，生怕足腕的鈴鐺聲驚擾到對方。
爬床的動作也很生澀，畢竟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王家大郎死的早，從記事起，教導王語嫣的，只有母親李青蘿，還有曼陀山莊的幾個嬤嬤。
李青蘿待她頗為嚴厲，且因為仇男的緣故，對她灌輸的，也大都是離男人遠點，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王語嫣從來不知該如何跟男子相處，自幼結識的青年男子，也只有表哥慕容復一人。
只道自己廣讀武學經書，博記武學招數，便能得慕容復歡喜，或許終有一日，有情人終成眷屬。
而今大夢醒來，方知慕容復對她無半點真心。
同阿碧一樣，在其復國路上，都是可以任意舍棄的工具。
若非是為了用她討好陳鈺，恐怕也只會任由她溺死于冰冷湖水中，免得妨礙他做西夏駙馬。
“二月公子”
王語嫣怯生生的，又喚了聲。
但見陳鈺鼾聲如雷，她那清澈的眼眸再度浮現出些許水霧。
是喝多了麼？
這樣，也好。
黑暗中，王語嫣絕美的臉上掠過一抹哀傷之色，稍稍松開抱住陳鈺的手。
眼楮適應了昏暗，再度從近處端詳對方，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慕容復是讓她誘惑陳鈺，獻身換取這位南境之主對慕容家的幫助。
可王語嫣已然心如死灰，自然不會想著為了他再去討好旁人。
況且按照她對陳鈺的了解，倘若自己真那般做了，也只會招來羞辱、譏笑。
她並不愚笨，只是長久以來，一顆心都在慕容復身上，無暇去思考別的人，別的事。
如今徹底掙脫了青梅竹馬之情的桎梏，看的也愈發清楚了起來。
興許從對方化名“二月紅”踏上曼陀山莊那一刻起，就從未瞧得起自己。
也難怪兩人獨處時，他總是會說什麼“表哥俠”。
對方早已經看穿了她的本質，一件沒什麼自我思想的附屬品。
僅此而已。
“二月公子我對不起”
嘴唇微微發顫，話到嘴邊，王語嫣竟無語凝噎。
豆大如寶石般的淚珠在她眼眶滾來滾去，她想說自己很後悔，後悔當初離開了家，後悔丟下母親一個人，後悔沒能早點看清慕容復的涼薄。
可是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母親沒了，莊子成了一片廢墟，她沒有親人在世，只有孤孤單單的孑然一身。
世上最殘酷的懲罰莫過于此，她什麼都沒有了，那些被她舍棄，拋棄的，終究也舍棄拋棄了她。
王語嫣哭的很傷心，興許是哭的太累的緣故，哭著哭著睡了過去。
陳鈺鼾聲停止，緩緩睜開雙眼，清明而又深邃的眼眸哪有半分喝醉的樣子。
慕容復到底是走到了這一步，就跟當日在南境，送出阿碧一樣。
只是面對悔恨絕望，哭的近乎暈厥的王語嫣，他的心里卻波瀾不驚，很難生出幾分憐憫的情緒。
有因必有果，這樣的結局，多少也屬于她自作自受。
從听信慕容復的許諾，拋棄李青蘿離開曼陀山莊開始，便是她自己舍棄了家人、親情。
到頭來孑然一身，正是因果循環。
至于道歉，自己不需要她的道歉，也不在乎。
她沒做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所以更談不上諒解。
陳鈺合上眼。
意念一動，再睜眼，已經回到了莊園之中。
夜已深，莊園靜悄悄的，只偶爾有一兩個侍女提著燈籠從走廊走過。
莊園東邊的百花居，李青蘿早已睡了小兩個時辰。
自她有孕開始，就很嗜睡，白天與阮星竹、王貞雲她們賞賞花，做做游戲，若是陳鈺沒回來，天一黑便休息了。
翻過身的時候，忽然感覺有只溫熱的手輕撫自己的面頰。
她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見陳鈺正坐在床畔。
笑容柔和，溫柔撫摸她的面頰。
“小賊~”
睡的有些迷糊，李青蘿揉了揉眼楮，想要起身，卻被陳鈺輕輕的按住肩頭“睡吧，我剛回來。”
“那讓幽草伺候你洗洗澡”
李青蘿抓住他的手，搭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眯起眼楮，俊俏的臉上滿是安心之色“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在外面還順利麼，有沒有什麼不長眼的惹你生氣？”
“惹我生氣又怎的。”
陳鈺微微彎腰，將臉湊近了些，在她的唇上摩挲。
李青蘿嘴角微微翹起，冷哼道“你把他交給我，我讓嚴媽給他埋了，正好最近栽的幾株合歡花缺點花肥。”
傳統藝能了屬于是。
陳鈺在她唇上親了一口，笑眯眯道“那咱們剛見面那會兒，你是不是也想把我埋了？”
“那是自然。”李青蘿噗嗤一笑，睜開眼，嗔道“你這小賊，當時總是盯著我那里看，不埋你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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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不僅想看就看，還想吸就”
在李青蘿慌亂的驚叫聲中，床榻微微搖晃。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鈺才心滿意足的倚靠在枕頭上，順勢將她摟在懷中。
李青蘿紅著臉，啐了一口“都是當爹的人了，還這麼沒正行，我現在可沒有，你去找秦紅棉去，她的多。”
說著將肚兜的細帶系上。
“不行，經常去老秦會揍我。”陳鈺嘴角含笑“之前引起公憤了，差點沒被圍毆。”
李青蘿想起當日的場景，也是樂的直笑，勾住他的脖頸揶揄道“頭一回見跟自己女兒搶食的，哎呀，這事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麼議論你這位南境之主？”
陳鈺輕輕抱住她，嘴唇湊到她耳畔道“不管那個，阿蘿，咱們的孩子絕對是餓不著的。”
“為什麼？”李青蘿好奇道。
“因為”陳鈺視線向下打量了一番，豎起大拇指道“量大管飽嘛。”
“呸，你要死了你。”
李青蘿羞紅了臉，更顯嬌艷欲滴。
可听陳鈺夸贊自己，眼中分明有些歡喜，心里洋洋自得。
只論這一點，自己在家中確實是一騎絕塵，其他人都比不得自己。
兩人溫存了一陣，李青蘿漸漸意識到陳鈺似乎有話要說。
否則也不會這個時間段特意來找她。
自打有孕之後，夫妻敦倫，陳鈺都很克制。
縱使有需求，家里也有其他女子侍奉，不至于非頂著疲憊禍害她。
“小賊，可是出了什麼事？”
李青蘿說完，表情忽然古怪起來，語氣不善道“不是又從什麼地方帶了誰的娘親、小姨什麼的回來了吧。”
“嗨咻咻，你看你這話說的。”
陳鈺臉不紅氣不喘，打趣道“阿蘿寶寶，翻臉不認賬了是吧，我看上次你也樂在其中啊”
“！！！”
李青蘿羞惱不已，伸手要掐他脖子，陳鈺就吐著舌頭腦袋直晃悠。
旋即認真了幾分，輕聲道“我找到她了。”
“誰？”
李青蘿一怔。
但看著陳鈺向她點點頭，便明白了。
坐起身，嬌俏的臉上表現的有些淡漠“在哪。”
“也在西夏。”
陳鈺跟著坐起身，替她把被子向上拽了拽“跟慕容復在一起。”
李青蘿面若寒霜，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
“她現在情況很不好”
陳鈺快速將慕容復要娶銀川公主，轉而將王語嫣獻給自己的事說了一遍。
李青蘿听的眼眶泛紅，扭過頭道“誰管她，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管不著。”
“行。”
陳鈺倒也沒再勸，從床榻下來，扶著她躺下。
輕輕拽了拽李青蘿的小手，她依舊扭過頭，閉著眼不說話。
“那我走了。”
李青蘿有孕，陳鈺其實並不想在這個時間段將王語嫣的事告訴她。
可王語嫣畢竟是她的女兒，要說王語嫣最對不起誰，自然也是當初被她丟下的李青蘿。
原不原諒，也是李青蘿自己的事，有關王語嫣的生死，陳鈺不會剝奪她的知情權和選擇權。
“等等。”
他還沒走出幾步，李青蘿便開口叫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的嘆了口氣“鈺郎，你能把她帶回來嗎？”
陳鈺轉過身，見李青蘿神情黯淡“這孩子畢竟是我看著長大的，身為母親，我又能怎麼辦，她縱有百般不是不，我也有錯”
她疲憊的搖搖頭“若是我從她小時候就多關心她些，對她耐心些，不限制她與別的男子往來，恐怕她也不會被慕容復騙了。”
李青蘿說著，本能的想起了王語嫣很小的時候，孤獨的坐在樹下看書，從來也沒個玩伴。
只有燕子塢的船過來時，她才會露出同齡人該有的笑容，小跑著迎接上去，清澈的大眼楮綻放神采。
“我知道了。”
陳鈺點點頭“我會讓她自己回來找你。”
李青蘿眼眶微紅“謝謝你，小賊。”
“咱們之間，何須說這些。”陳鈺打趣道“真要感謝，下次你在上，秋水在下。”
“呸，美的你。”
李青蘿這才好受些，看著他，眼神柔和了幾分，但立刻又變得凶狠，陰鷙。
“那慕容復”
“放心。”
陳鈺走上前，輕輕按在了她的肩頭，淡淡道“我會給他一個，他該有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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