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故意拖延?”
梁洛仁問道,心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叱吉設拖延對付裴元崢,難道是想暗中聯系裴元崢,聯手對付始畢可汗和什缽 ?
若真是這樣,突厥內部的局勢將徹底失控,岩綠城夾在中間,處境會更加危險。
“何止是拖延!”
什缽 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咬牙切齒,“我懷疑他根本就不想對付裴元崢,甚至……”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可眼底的恐懼卻出賣了他 。
他顯然是在擔心,叱吉設會與裴元崢聯手,一起對付他和始畢可汗。
什缽 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梁洛仁身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小可汗,現在你該明白,我為何需要你的效忠了吧?”
“突厥內部風雨飄搖,奚純和咄 虎視眈眈,還有一個暗中搞鬼的叱吉設。”
“只有我們聯手,才能平定這場亂局。”
他湊近梁洛仁,聲音壓得極低。
“若是我倒台了,你以為奚純和咄 會這麼和你好好談?他們早就想把雕陰郡的鐵礦據為己有了!”
梁洛仁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了。
什缽 的話雖然帶著威脅,卻也道出了實情。
一旦什缽 失敗,岩綠城失去庇護,遲早會被突厥其他勢力吞並。
他緩緩單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口,語氣堅定。
“本汗願意向殿下效忠,日後若有差遣,梁國定當萬死不辭!”
什缽 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快步走上前扶起梁洛仁,力道比之前輕柔了許多。
“好!小可汗果然識時務!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拍了拍梁洛仁的肩膀,眼神里滿是欣慰。
“你先下去安排糧草征集的事,晚上我會設宴,咱們好好商議後續的計劃。”
梁洛仁躬身行禮,轉身走出大堂。
陽光透過殿門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光影,卻暖不了他冰冷的心。
他知道,自己這一跪,將岩綠城徹底卷入了突厥的內部紛爭,未來的路,只會更加凶險。
走出宮門,王威早已在門外等候。
他穿著一身染血的甲冑,臉上還沾著煙灰,顯然是剛從糧草庫那邊趕來。
看到梁洛仁出來,他連忙上前,低聲問道︰“可汗,怎麼樣?什缽 沒為難您吧?”
梁洛仁搖搖頭,目光掃過街上巡邏的突厥鐵騎。
那些騎兵穿著玄黑色的甲冑,手持彎刀,眼神凶狠如狼。
每經過一名梁國士兵,都會用馬鞭輕輕拍打對方的肩膀,動作看似隨意,實則帶著挑釁。
“比為難更可怕。”
梁洛仁的聲音壓得極低,只有王威能听到。
“什缽 要我向他個人效忠,還提及了叱吉設的事 。”
“據他說,叱吉設手里有六萬鐵騎,卻對外宣稱只有三萬,現在還在北方故意拖延,不肯南下對付裴元崢。”
王威臉色驟變,聲音里帶著幾分震驚。
“六萬鐵騎?他怎麼會有這麼多兵力?始畢可汗難道不管嗎?”
“始畢可汗本想著讓他和裴元崢兩敗俱傷,可叱吉設顯然不會這麼容易上當。”
梁洛仁頓了頓,又道︰“現在什缽 讓突厥鐵騎完全接管了西城和東北角的防務,還打散了骨咄祿的射雕手。”
“我們現在能掌控的,只有南城和北城的部分兵力,加起來不到一萬人。”
王威的臉色更加難看,手指緊緊攥著腰間的佩刀。
“這什缽 是想徹底掌控岩綠城啊!咱們該怎麼辦?要不要暗中聯系馮端的舊部,一起反抗?”
“不行。”
梁洛仁立刻否決,“馮端的舊部不值得信任,而且什缽 現在對我們盯得很緊,一旦有異動,只會打草驚蛇。”
他抬頭望向遠方,晨光中的岩綠城傷痕累累。
西城的城牆被投石機砸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工匠們正忙著用糯米漿和城磚修補,卻顯得杯水車薪。
“先按他的吩咐做,我們伺機而動。”
梁洛仁頓了頓,又道︰“另外,派兩名心腹去北方,密切關注叱吉設的動靜。”
“一旦他有南下的跡象,或者與裴元崢有接觸,立刻回報。”
“是!”
王威躬身應道,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
梁洛仁叫住他,語氣帶著幾分凝重。
“還有,征集糧草的時候,多派些心腹,密切關注突厥士兵的動向,尤其是他們與周邊縣城官員的接觸。”
“什缽 很可能會借著征集糧草的名義,拉攏那些官員,削弱咱們的勢力。”
“屬下明白!”
王威再次躬身行禮,快步離去。
梁洛仁轉身走向糧草庫的方向,腳步沉穩而堅定。
陽光灑在他身上,卻驅不散他心頭的陰霾。
他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
與此同時,北海之濱的冰原上,一座巨大的營帳內。
叱吉設正坐在虎皮椅上,听著手下的匯報。
他穿著一身玄色錦袍,袍子上繡著金色的狼紋,顯得格外華貴。
臉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眼角的皺紋深刻如刀刻,可眼神卻銳利如鷹。
“殿下,那幾個鐵勒部落的叛亂已經按計劃展開,始畢可汗那邊果然下令,讓您先平亂,暫緩南下。”
阿史那?思摩躬身說道,手里捧著一封密信。
“這是始畢可汗的親筆信,還派了一萬騎兵來協助您平亂。”
叱吉設接過密信,快速瀏覽起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協助?不過是派來監視我的罷了。”
他將密信扔在桌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裴元崢那邊聯系得怎麼樣了?”
“回殿下,已經聯系上了。”
阿史那?思摩躬身回道,語氣帶著幾分恭敬。
“我們的使者帶著您的信物 ,前幾日就找到了裴元慶的飛虎軍營帳。”
“按路程算,這時候應該已經在談判桌上了。”
“裴元慶?”
叱吉設突然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聲音陡然冷了幾分。
“我沒記錯的話,他好像是裴元崢的兄長吧?”
他俯身拿起桌案上的銀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馬奶酒,酒液在銀杯里晃出細碎的漣漪。
“一個只會帶兵沖鋒的武夫,手里握著兵權,卻連自己弟弟的謀劃都未必清楚,他能做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