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
校尉咬牙喊道,“有種你們就攻城!土堡雖小,也能撐到援軍來!”
薛萬徹正等這句話,他猛地踹了馬腹一腳,黑馬再次躍起。
“給老子砸!把能燒的都燒了,留著這些破爛也是佔地方!”
騎兵們立刻從馬背上解下火折子,有人往土堡的茅草頂上扔火把,有人則去點燃散落的鹽筐。
干燥的茅草遇火就燃,很快,滾滾濃煙裹著鹽粒的腥氣沖天而起。
堡里的采鹽兵慌了神,紛紛往地窖里鑽,校尉想攔都攔不住。
“將軍,差不多了。”
李孝恭湊近薛萬徹,低聲道。
“煙火起來了,遠處的烽燧該看見了。再鬧下去,等王猛的人來了,怕是不好收場。”
薛萬徹抬頭看了看天色,見土堡的頂已經塌了半邊。
地上的鹽磚也被踩得不成樣子,終于滿意地點點頭。
“撤!”
他臨走前又對著堡牆放了一箭,箭頭擦著校尉的耳朵釘在木梁上。
“告訴王猛,想在太原地界討飯吃,得先問過我薛萬徹!”
騎兵們像來時一樣呼嘯而去,只留下滿地狼藉。
校尉癱坐在堡牆根,看著被燒黑的鹽堆,氣得發抖。
半個時辰後,就在附近的羅成終于率軍趕到。
領頭的羅成看著斷旗桿和散落的煙火材料,突然冷笑一聲。
“這些狗東西,倒是會演戲。”
他讓人清點損失,卻發現采鹽兵一個沒死,只是被嚇壞了。
鹽磚雖損失不少,但主力沒傷 —— 顯然對方是故意留了余地。
“傳信給王都督。”
羅成望著太原方向揚起的煙塵,“除了這里發生的事,再加一句。”
“李建成可能要對我們動手了!”
......
薛萬徹的騎兵押著八十車鹽磚往太原方向行進,車輪碾過凍土的聲響在山谷里回蕩。
每車鹽磚碼得整整齊齊,表層還沾著井陘關特有的青灰色泥土。
“將軍,這鹽的成色真不錯。”
親衛用刀尖挑開一塊鹽磚,白花花的斷面在陽光下泛著晶亮的光。
“比咱們太原府庫的鹽細膩多了,听說井陘關的鹽場是用溫泉水熬的,自帶一股暖意,冬天腌肉不容易凍壞。”
薛萬徹勒住馬韁回頭看,鹽車組成的長龍在山路上蜿蜒,像一條銀光閃閃的長蛇。
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
“等運到晉陽,世子肯定高興。”
“這八十車鹽,夠太原軍吃很長一段時間了,省下來的錢剛好能多打幾千副甲冑。”
李孝恭騎馬跟在後面,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
他知道這鹽場對雙方意味著什麼 。
井陘關以西的鹽礦屬露天沉積礦,表層鹽霜厚達三尺。
鎮山軍采用 “日光曬鹽法春夏兩季每月能產鹽五千石,僅一月產量,便足夠供應鎮山軍半年軍需。
小課堂︰五千石鹽換算之後大概便是648噸鹽,按照士兵日均食鹽需求量15克計算,這642噸便可供應近12萬人一年的需求。
鎮山軍雖然只有5萬人,但考慮到軍隊中戰斗人員與輔兵後勤、民夫等)的比例約為 13,所以20 萬人以上才是 5 萬甲士配套輔兵後的總規模。
按此計算,一月產量,滿足鎮山軍半年軍需絕對是綽綽有余的。)
而太原軍的鹽主要來自河東鹽池,需經汾水漕運。
一旦遇上汛期,運鹽船往往要在河灣里堵上半月。
去年冬天就因為鹽價暴漲,差點引發軍營嘩變。
“薛將軍。”
李孝恭忽然開口,語氣帶著幾分不經意,“你說王猛會不會在鐵礦上做文章?”
他抬手往東北方向指了指,“井陘關以北的沙河縣有座赤鐵礦,礦脈綿延十里。”
“去年鎮山軍在那兒建了三座熔爐,每月能出五萬斤生鐵。”
“咱們若能把那鐵礦也拿過來,打造兵器就不用再看河東鐵匠的臉色了。”
薛萬徹眼楮一亮,“鐵礦?那敢情好!”
“鹽能下飯,鐵能打槍,要是都攥在手里,王猛那老東西就得跪下來求咱們!”
他勒轉馬頭就要往沙河方向去,卻被李孝恭攔住。
“將軍別急!”
李孝恭壓低聲音,“世子只讓咱們取鹽場,貿然動鐵礦會顯得咱們貪得無厭。”
“不如先把鹽運回去,等世子賞了功,咱們再提鐵礦的事。”
“到時候就說鎮山軍在鐵礦里藏了兵器,想偷襲太原,咱們是‘被迫反擊’。”
薛萬徹恍然大悟,拍了拍李孝恭的肩膀。
“還是你想得周到!等這事成了,我請你喝晉陽最好的汾酒!”
兩人說話間,遠處的烽燧再次升起了求援的煙火,三股黑煙在湛藍的天空中格外醒目。
李孝恭望著煙火淡淡一笑 。
這場沖突,烈度剛好夠李建成向李淵報捷,又剛好夠王猛“隱忍不發”。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若是再來一場,不知王猛會如何應對......
消息傳回晉陽,李建成立刻寫了奏報,添油加醋地說。
“鎮山軍強佔鹽場,我軍被迫反擊,小勝一場,奪回鹽利”,差人快馬送往長安。
緊接著,他拿起案上擺著的三塊鹽磚,用手指刮下一點鹽末,放進嘴里咂了咂,眉梢都揚了起來。
“果然是好鹽,比河東鹽池的咸三分。”
他把鹽磚推給裴寂,“裴長史嘗嘗,有了這鹽場,咱們太原軍的糧草就能省下一大筆。”
裴寂拿起鹽磚掂了掂,眉頭卻越皺越緊。
“世子,這鹽磚邊緣有日曬的痕跡,分明是鎮山軍精心晾曬的成品。”
“王猛經營鹽場許久,怎麼會讓咱們輕易得手?依老臣看,這是他故意丟出來的誘餌。”
“誘餌?”
李建成嗤笑一聲,“管他是不是誘餌,現在重要的是這八十車鹽磚到了晉陽!”
正說著,帳外傳來腳步聲。
李孝恭帶著一身寒氣走進來,肩頭還沾著未化的雪粒。
“世子,邯鄲的情況都了解清楚了。”
李孝恭躬身行禮,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興奮。
“鎮山軍的采鹽隊被咱們打散了,工具全砸了,他們的校尉哭著向王猛求援,听說王猛在邯鄲氣得摔了茶碗,卻愣是沒敢派兵追。”
李建成哈哈大笑︰“我就說他不敢!孝恭,你立了大功,想要什麼賞賜?”
李孝恭抬起頭,眼神里閃著“赤誠”的光。
“世子若真要賞,就賞末將一隊親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