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理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安慰，隨即轉身去扒拉另外一名躲在尸體下面的大兵。
他挪開一具尸體，發現躲在尸體下方的那名大兵已經昏迷了過去，嘴角和脖頸處滿是嘔吐物。
“嘔——”
盡管人已失去意識，嘔吐物仍不斷從喉間涌出。
袁理下意識伸出手，卻又收了回來，這戰場已經夠惡臭的了，加上對方的嘔吐物，真他媽絕了。
轉而拽住大兵的雙腿，將其拖到一片相對干淨的區域，調整好對方的身體姿勢，防止他被自己的嘔吐物嗆死。
“媽的！媽的！媽的！老子倒成了你們的保姆了，操！”
袁理拍了拍那名手持黃油槍的士兵的臉。對方從失神中驚醒，眼神終于聚焦了一些。
“別他媽發呆了，這是戰場！趕緊跟我轉移。”
袁理壓低聲音，湊在他耳邊厲聲說道。
眼前這個拿黃油槍的士兵，他一時想不起名字了，但另一個昏過去的倒霉蛋好像叫保羅。
袁理向上爬了幾步，小心地探出頭觀察外面的情況。
只見三三兩兩的小鬼子正在翻檢地上的尸體，剝下死去丑軍的軍服，給他們換上日軍的制服、扣上頭盔，再將其拖至高處或樹干上，布置成隱蔽的狙擊點位。
袁理身後跟著的那一名拿著黃油槍的士兵低聲咒罵“fuck you，這群畜生！怪不得有些我打中的目標根本沒反應……真他媽下賤，惡心！”
袁理沒接話，目光銳利地掃視戰場，追蹤每一頭日軍的動向。
有人掀開木板鑽入地洞，有人挪開尸體爬進掩體後又將尸體復原。倒塌的樹干下、腐爛的尸體旁、山坡腳下、低窪盆地的地堡處——地堡後方連接著一道又一道塹壕與洞口。
袁理掏出記事本，用鉛筆先畫出大致區域，再一一標記出已暴露的洞口。
這才是他想做的。之前的進攻連對方埋伏點和地道入口都不清楚，傷亡慘重也不意外。
袁理有著自己的職業習慣，他不喜歡蠻干，而是習慣找出對手的弱點，然後集中火力猛攻。
其實他早前就向指揮官提出過建議，但或許對方無權更改作戰任務，部隊仍按原計劃推進，只是進行了微調。
也因此，袁理在戰前就刻意靠向右側推進——拒絕跟隨大部隊正面強攻。
不先清除地道里的老鼠，白天剛佔領表面陣地，晚上就會被小鬼子趕回去，除了增加傷亡之外毫無意義。
他甚至還提出應將重火力單位配置在後側。雖因此未能一舉攻下鋼鋸嶺表面，甚至被日軍反擊逼退，連黑夜都沒堅持到，但至少保存了實力，並給日軍造成了更大殺傷。
按照原定戰術，即便白天勉強佔領表面，當晚也會付出慘重代價。袁理的策略，實則是在保護士兵的有生力量。
所以，當最勇猛的那批士兵沖進盆地堡壘區域時，袁理正向右翼轉移。
這種戰場，運氣往往比實力更重要。就算他身經百戰、軍事技能熟練，一顆迫擊炮彈落下來，也可能會失去下半身，並且有幸看到自己的內髒。
袁理冷靜地記錄著。中途日軍逐漸後撤，他也沿右側掩體不斷移動、觀察。
手持黃油槍的士兵始終跟在他身後，默默看著袁理忙碌——不需多問，他也明白袁理是在尋找日軍的漏洞。
待袁理標注完所有已發現的洞口，合上本子。他知道還有更多隱蔽洞口未被發現，但這只是第一步，必須逐步推進、逐個肅清。
袁理向持黃油槍的士兵打了個手勢，兩人悄無聲息地撤回原處。
保羅已經醒了，正抱著槍，驚惶地環顧漆黑的四周。
袁理視力很好，老遠就注意到他緊繃的狀態。靠近時，他故意弄出一點細微響動，故意讓保羅注意到，低聲喊道“保羅！是我們！邁克爾！”
“呼——”
保羅听到之後明顯松了口氣，連忙收起槍，槍口朝上。
袁理與黃油槍士兵上前，低聲交談幾句，確認保羅無事後，便帶領兩人向懸崖方向轉移。
但行進不足50米，黑暗中突然傳來聲響。
袁理立即蹲下身，槍口指向聲音來源。
凝神傾听一兩秒——是英語的交談聲、粗重呼吸，以及什麼物體在地面拖行的摩擦聲。
“自己人！”袁理低聲道。
他持槍緩步靠近，保羅和黃油槍士兵則一左一右散開協防。
直到看清那個瘦弱而熟悉的身影，袁理才垂下槍口，加快腳步靠近多斯，再一次故意露出輕微的動靜。
多斯听到動靜猛地回頭，滿臉驚懼，待認清靠近他的都是熟悉的軍裝和熟悉的人後神情才放松下來。
袁理朝他點了點頭，伸手幫他拉住傷員的衣領，幾人一同撤至懸崖邊。
“保羅，你先下！照顧傷員。”
袁理說話時，多斯已轉身再度沒入鋼鋸嶺的夜色。
袁理望著他的背影，沒有勸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尤其是多斯這種信仰宗教的人員。
袁理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標注了日軍火力點的紙頁，遞給黃油槍士兵。
“你一直跟在我後面，應該清楚這上面每個標記代表什麼。”
“把它交給指揮官，並向他建議我們應大量使用炸藥包、手雷和噴火器，逐步逼近日軍洞口，逐個肅清，壓縮他們的生存空間。明白嗎？”
黃油槍士兵神色凝重，瞥了一眼多斯離去的方向，好吧！他明白袁理打算留下支援救援行動，眼前這個人是瘋狂的，但沒想到多斯這個從不踫槍的奇葩也是瘋狂的。
“還有！告訴下面的指揮官，上面還有人需要幫助。媽的，至少派個有膽量的送點急救藥品上來，或者再增援一個人，幫我們運送傷員下去。明白嗎？”
黃油槍士兵鄭重地點頭“一定帶到。等著，我一定會回來的，另外！我現在有點相信杜魯門會給我們頒發勛章了。”
袁理頷首，拍馬屁沒用，持槍轉身，循著多斯的方向快步跟去。
黃油槍士兵深深望了一眼袁理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將紙條仔細收好，輕輕拍了拍口袋，確保紙條放好，隨後抓住繩網向下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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