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不是不生氣娜仁的態度,但是她對自己的身份和處境看得很清楚,她感慨道︰
“皇額娘,我嫁到大清這麼多年,哪里還有什麼自家人呢?一個不會給她帶來任何利益的皇太後,自然也不用討好,只怕還會反過來仗著血緣關系蹬鼻子上臉。”
太皇太後的臉色變了變,雖然說者無心,但是听到太皇太後耳朵里卻別有深意。
烏雲娜說的不錯,如果自己不是太皇太後,娜仁還會這般尊敬自己嗎?只怕到時候,對她的態度不會比對烏雲娜有多好。
而科爾沁,他們表現出來的熱絡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太皇太後離開科爾沁的時間比皇太後更久,草原上與她相熟的故人還剩下幾個?其他人,連面都沒有見過,對她這位科爾沁草原上的明珠,能有多深的感情?
太皇太後不願繼續往下想,她來自科爾沁是事實,她出身博爾濟吉特氏也是事實,而如今,她既是大清的太皇太後,也是科爾沁的靠山,這點誰也改變不了。
“哀家之前讓你多關心關心皇上,你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可是如今卻為了賽音察渾,插手皇上的後宮之事,烏雲娜,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皇上對你,不過是面子情,真將人惹惱了,你日後該怎麼辦?
你不願哀家提,哀家可以不提,可是哀家的年紀擺在這里,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唉。”
太皇太後是真的擔心這位陪伴了自己大半輩子的佷孫女,是她和福臨葬送了對方一輩子的幸福,太皇太後自然不忍對方晚年淒涼。
“有賽音察渾呢,他不會不管兒臣的。”說到賽音察渾的時候,皇太後滿臉的笑意,壓都壓不住。
太皇太後的眼神閃了閃,不顧皇上的心意,從榮妃手里奪一個孩子交給烏雲娜撫養,或許是她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
“你和賽音察渾的感情倒是好。”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兒臣才不想賽音察渾失望,皇額娘~”
“行了行了,哀家會尋個機會跟皇上說的。”
“那您可得盡快啊,胤福的生辰也沒有幾日了。其實,我覺得今天就挺合適的。”
太皇太後沒有想到,烏雲娜平時什麼也不上心,什麼也不在意,但是真想辦成一件事的時候,會變得這麼難纏。
她實在是拗不過烏雲娜,直接讓人去請康熙,轉頭對著“心滿意足”的皇太後警告道︰
“現在滿意了?哀家只會幫你說幾句,但是成不成的,還得看皇上自己的意思。在皇上面前,你可不許再耍賴了。”
皇太後一臉討好地給太皇太後遞了一盞茶,嘴上還不停地恭維道︰“有皇額娘親自出馬,哪有辦不成的事,皇上一定會給您這個面子的。”
“別給哀家戴高帽。”話雖如此,可是太皇太後嘴角的笑卻一直沒有消失。
等康熙趕來,听到太皇太後的用意之後,先是一愣,像是十分意外太皇太後會勸他去鐘粹宮,然後便是無奈地看著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篤定道︰
“又是賽音察渾做了什麼吧?竟然還驚動了皇祖母和皇額娘。”
皇太後給賽音察渾開脫道︰“那孩子也是好心。”
“好心?呵,朕看他是膽大包天,明知朕不同意,竟然還敢讓您兩位施壓。”
“皇上這話未免過了一些,哀家也只是幫賽音察渾求求情,哪里就能用的上‘施壓’這麼嚴重的詞了。”
“是朕失言了,皇祖母勿怪,實在是這段時間被賽音察渾那孩子鬧得沒了脾氣。”
“你如今對榮妃的態度實在過了一些,也不怪賽音察渾會鬧騰,畢竟他是見過你和榮妃相處融洽的,孩子嘛,自然接受不了得到又失去。”
似乎是听到了讓自己不適的人或事,康熙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厭惡,太皇太後瞧見了,先是一驚,然後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康熙故意讓自己看到的。
心思一轉,太皇太後開口試探道︰
“榮妃從沒有做過什麼出格之事,更沒有惡毒到謀害皇嗣,皇上,你從前這般喜愛她,怎麼就突然厭棄了?
即便是當初的赫舍里氏和那拉氏,你也是多番容忍,從未這般......莫怪哀家說話難听,你對榮妃未免也太過無情和苛刻了。”
康熙卻像是沒有察覺到這是太皇太後的試探,態度坦然地解釋道︰
“朕從前喜愛榮妃,是因她性子溫順,相處時叫人心情愉悅。
可是如今,或許是她接連生下了幾位阿哥,又或許是她已是宮中位分最高的那一個,所以自覺有了依仗,便越發的狂悖起來。”
“狂悖,若論起狂悖,當初的那拉氏才是個中翹楚,可是哀家也沒見你因此對那拉氏生出不喜。”
“這,這不一樣。當初的那拉氏雖行事囂張,但是到了朕面前,依舊恭敬,不敢怠慢。
可是榮妃,或許是朕從前對她太好了,寵她愛她,結果卻讓她對朕失了敬畏之心,若是不給個教訓,只怕日後還妄想著要左右朕的想法。”
康熙的臉上滿是寒霜,明明白白昭示了自己的不滿。
太皇太後看向康熙,與他不閃不避地雙目對視上,嘆了一口氣,道︰“哀家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皇太後在一旁急得直接出聲道︰“那胤福生辰那一日。”
太皇太後和甦麻喇姑不禁扶額,皇太後這是一點都沒有听懂啊。
人萬歲爺這是借榮妃一事敲打太皇太後呢,表明自己是唯我獨尊的帝王,任何妄想左右他想法的,無論從前在康熙心里情誼有多深,分量有多重,都只有一個下場。
結果,皇太後還在那里說生辰的事,這是有多遲鈍啊,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氣氛不同尋常嘛?
還是,因為賽音察渾對皇太後太重要了,所以即便對方察覺到了,卻依舊將賽音察渾的心願放在第一位?
康熙對這位只知含飴弄孫,不想插手任何事的嫡母並無惡感,因此沉默了幾息之後,答應道︰“胤福生辰那日,朕會去鐘粹宮一趟的。”
忍了忍,康熙還是沒有忍住,提醒道︰“皇額娘也別太慣著賽音察渾了,您是不知道,他現在的膽子有多大。
為了此事都敢在御書房撒潑,被朕揍了一頓也不消停,竟還敢讓您二位當說客,真是......”
康熙覺得皇太後太慣著賽音察渾了,皇太後還覺得康熙對賽音察渾下手太重了呢。
“皇上,賽音察渾還小呢,您教訓孩子的時候,也不能總是動手。昨日賽音察渾走路的姿勢都不對,听小祿子說,他晚上睡覺都是趴著的。”
皇太後看向康熙的眼神里滿是譴責,完全沒有察覺到一旁的太皇太後臉都黑了。
之前太皇太後就不贊同烏雲娜在皇上教訓孩子的時候護著,如今她動了捧賽音察渾上位的心思,自然更不希望那孩子被慣成紈褲。
偏偏拖後腿的,還是自己人。如果不是太皇太後清楚烏雲娜的性子,知道她純粹是心疼孩子,都要疑心對方什麼時候叛變了。
“皇額娘誤會了,朕下手素來是知道輕重的,賽音察渾估計是想要您多心疼心疼他,所以……在跟您撒嬌呢。”
康熙這話就差沒有明著說他根本沒有下重手,之所以走路姿勢,睡覺姿勢不對,都只是賽音察渾為了達成目的,使出的苦肉計了。
說話的時候,康熙底氣十足,說完之後,卻突然反應過來,他似乎,這一次,好像,用的力氣確實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