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祈的反應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我暫時還不確定是為什麼，但從他之前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不想讓莊湘參加“開拓者”計劃的，所以他現在應該說服我、和他一起搏那個“最後的希望”才對。
可是在我表示拒絕之後，劉祈沒有堅持、也沒有為我的“放棄”而憤怒，反倒是疲憊、但輕松的松了口氣，就好像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個結果……
“我知道你會選擇理智，不過還是試一下比較安心。”
劉祈搓了搓一宿沒睡、而滿是疲憊和油光的臉，然後直接從駕駛位爬到了後排“你覺得，如果沒有我提醒、你要多久才能想到那個辦法？”
“不知道。”
我不假思索的搖搖頭，因為這種需要靈感的假設是毫無意義的，不過我仔細想了以後又補上半句“但這件事是一條邏輯下來的，如果真的用心琢磨……不會太久。”
“這就是我真正想跟你說的。”
劉祈轉頭面對著我，視線卻從我的身旁掠過、投向不遠處的招待所“第一批‘開拓者’的名單中，幾乎全都不是自願參加的、甚至其中的大部分毫不知情。”
“聯合政府認為，這種被利用的憤恨、以及對于同類的渴求，可以大幅提高他們的效率，但其中有40以上的人，他們的家人和朋友、並不想讓他們參加這次行動。”
“你擔心有人會搞破壞？”
我瞬間明白劉祈的想法，但還是有一點疑惑“可是你之前說，‘開拓者’計劃還沒有公開，怎麼會有人暗中破壞？”
“這就是最難辦的地方。”
劉祈看著招待所，眼神里透著藏不住的擔憂“計劃目前還沒有公開，但從提案開始，到後續的討論、決定、準備，都是需要人參與的，而且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參與的。”
听到這話，我也忽然開始有點緊張“現階段能收到風聲的，都是有一定地位、甚至掌握一定權力的人，如果他們想留住自己重要的人……”
後面的話我沒說出口，但劉祈肯定已經明白我的意思，畢竟這個隱患還是他來提醒我的。
短暫的沉默後，我深吸口氣看向劉祈“你準備怎麼做？”
“不知道。”
劉祈盯著招待所輕聲回道“現在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先听哪一個？”
“……壞的。”
“你之前交給聯合政府的、航天器的設計要求和注意事項，可能已經泄露了。”
劉祈語氣平常的說道，仿佛這只是一件小事“沒有確鑿的失竊證據，是那個英國佬早上起床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終端被人動過。”
“威廉•凱恩？”
我想起那個不著調的“老頭”，咬了咬牙才繼續問道“好消息呢？”
“他終端里的文件還在，而且我剛把他送去工程基地，所以不會影響整體進度。”
“那就好……嗯？”
我點頭到一半、突然感覺不太對勁“你離開這三天，是護送威廉•凱恩去工程基地？”
劉祈“嗯”了一聲，我又繼續追問“所以你那三天不是為了躲我、避免我把車鑰匙給你才出去的？”
“當然不是。”
劉祈想都沒想就隨口回道“我不想讓你轉移車鑰匙，裝傻充愣就行了，用得著躲出去嗎？”
看著一臉隨意的劉祈，我忽然覺得牙根有點癢癢“所以，你那天去找我之前，就知道自己要離開三天，那次‘動機加強’是順便做的？”
“我……”
劉祈剛一開口，忽然察覺什麼似的皺起眉頭“你想問什麼？”
“你現在是什麼職位？”
我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看著劉祈“你說自己會的太多、被排除在核心之外，可是沒公開的計劃你知道，高層的動向你也知道，而且這些都不是你去查的，全部都是你的工作。”
“……這麼說起來，我的職位好像還真不低。”
劉祈沉默片刻後笑了起來，不過笑容里明顯帶著苦澀“但我知道的真的不多，頂多算是……高級碎催？”
“不想說算了。”
我用白眼表示了自己的怨憤，接著無奈的嘆了口氣“所以我們救不了莊湘，對吧？”
劉祈這次沒有馬上回應，眼神失焦的沉默了近十秒，才忽然回過神似的重新聚焦“你真覺得這是‘拯救’嗎？”
“難道不是？”
“我覺得不是。”
劉祈摸出一支煙叼在嘴角“這邊的結局已經注定了，除非我們有能力解決問題、保住我們的世界，否則那些所謂的‘拯救’，就只是在滿足拯救方的情感需求。”
“可是……”
“沒有可是，‘開拓者’們背井離鄉、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新環境里掙扎求存，听起來確實很慘，但他們還活著……至少是意識層面的活著。”
“我……她……”
我張了幾次嘴，可是都說不出第二個字，心里隱約覺得不太對勁，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劉祈說的確實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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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蟲洞”另一端的世界，可以暫時逃避【大災難】、並允許那些仿生身體的生存，那麼這一批“開拓者”的處境，確實要比地球上的人安全一點。
“但不是所有人都明白、或者接受這個邏輯。”
劉祈摸出打火機，邊點煙邊含糊說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需要你和我一起，阻止那些看不清形勢、想要破壞‘開拓者’計劃的人。”
“……你想讓我怎麼做？”
“我想讓你破壞‘開拓者’計劃。”
劉祈吐出一團煙霧，讓他的臉，像他前後矛盾的邏輯一樣朦朧起來“你知道你在聯合政府普通管理層的眼中，一直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存在嗎？”
“哦？有這種事？”
我開始裝傻，結果立刻就被劉祈白了一眼，只好略帶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我確實不知道……不過我能想象的到。”
“這是你的優勢，也是我找你幫忙的原因。”
劉祈收回鄙夷的目光，開始像個反派一樣、直勾勾的盯著我“以你的歷史風評、還有你和莊湘的關系，只要你站出來振臂一呼，不僅不會有人懷疑、還會得到很多人的響應。”
“然後呢？”
我下意識的坐直身體試探問道，但其實我已經明白劉祈的意思了。
“一網打盡。”
劉祈冷冷的吐出四個字，那個語氣讓我覺得他噴出的煙霧都是冷的“會死一些人，但只有把火苗扼殺在萌芽里，才能最大程度的降低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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