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罕默德的話音落下之後，我的耳邊恍惚響起了索菲婭的聲音——
“‘主’讓我听從你的指示，就像听從它的指示一樣。”
那是索菲婭曾經對我說的，在我第二次去血池見“吉迪姆”、布局“六方博弈”、並被“吉迪姆”認出我的真實身份之後。
彼時那位“吉迪姆”在認出我之後，對我表現出了相當的敬畏、甚至可以說是恐懼，于是在它“落荒而逃”之後，便把它最忠誠的僕人、也就是索菲婭留給了我。
當然，那位“吉迪姆”在當時的敬畏和恐懼，可能存在一定的表演成分，不過我和索菲婭之間的“團結協作”，確實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再加上“上傳”這個極具指向性的行為，已經讓我們可以基本確定，如今的索菲婭，依然還在替“吉迪姆”做事……
思路到這，穆罕默德突然從鼻腔里擠出一聲類似嘆息的聲音，同時摘下腰間的終端設備往外走。
我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急忙抬腳把他攔住“你要去哪兒？”
“當然是抓人。”
穆罕默德頭也不抬的回道、手指在終端的屏幕上快速點擊“人類與其他種族的交談、合作，都需要向聯合政府報備並獲取授權。”
“索菲婭這次的行為屬于嚴重違規，再加上她擅自泄露絕密信息、且存在極高的臥底嫌疑，于情于理都應該逮捕她進行審訊。”
“你先別急！”
我一把拉住穆罕默德的衣擺，借力把輪椅挪到他身前擋路“我知道她現在的嫌疑很大，因為我也在懷疑她，但我總覺得這件事里還有隱情。”
“……”
穆罕默德點擊屏幕的手指一頓“為什麼？”
“邏輯不對。”
我說著把一條腿斜伸出去，徹底擋住穆罕默德離開的路線“‘吉迪姆’雖然以那種細小的紅色蟲子為存在形式，但這個種族是有個體區分的。”
“索菲婭第一次見到‘吉迪姆’，是在1984年的黃家村，我不知道‘吉迪姆’的壽命有多長，但她見到的那個、和我在‘夢境’中見到的那個，大概率不是同一個……”
“但如果是同一個呢？”
“是同一個也沒關系，因為我這次在‘聯合夢境’見到的，肯定和前兩次不是同一個。”
我用雙手做了個爆炸的動作“我上次見到‘吉迪姆’的那枚入夢芯片，後來因為一些……意外，不小心熔毀了，負責那個‘夢境’運轉的‘吉迪姆’也成了一塊焦炭。”
“而且我這次見到的‘吉迪姆’，無論脾氣性格、還是語言習慣，都和上次的‘吉迪姆’存在明顯差別，所以我可以完全確定，這兩次見到的‘吉迪姆’不是同一個。”
“你繼續。”
“所以問題就來了——”
我攤了攤手、後仰靠到輪椅上“索菲婭效忠的是哪個‘吉迪姆’？”
“……這重要嗎？”
“當然重要，在人類和‘吉迪姆’達成合作、讓它們負責‘夢境’運轉之後，這個種族就被按照個體分割、囚禁在不同的入夢芯片里面了吧？”
“‘吉迪姆’的個體之間無法交流，如果索菲婭效忠的是某一位‘吉迪姆’，為什麼要替其他‘吉迪姆’做事？其他的‘吉迪姆’又為什麼會相信她？”
“這個……”
穆罕默德微微皺眉表示遲疑，不過很快就舒展開來“或許她效忠的是整個種族，並且對方也知道她的效忠——在索菲婭將它們帶到人類面前之前，誰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接觸了多久。”
“你說的沒錯，確實存在這種可能。”
我點頭肯定了穆罕默德的推測，緊跟著又話鋒一轉“但這就引出了第二個邏輯矛盾——目標選擇。”
“假設，索菲婭效忠的是全體‘吉迪姆’，那麼目前查到的、有關【大災難】的資料信息，隨便給哪位‘吉迪姆’都可以，為什麼要頂風作案、偷偷接入‘聯合入夢’的設備？”
“呃……”
“除非‘吉迪姆’一方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並且向索菲婭下達了明確指令，否則這就是一次非常愚蠢的自投羅網。”
我繼續拋出我的邏輯，頓了頓等穆罕默德消化理解，又換上一種隱約透著暗示的語氣“所以索菲婭這一次的‘背叛’，會不會就是為了自投羅網呢？”
“……”
穆罕默德聞言沉默了半秒左右，舒展的眉頭又再次微皺起來“你的意思是，她選擇在‘聯合入夢’期間接入設備，就是為了讓我們能及時發現？”
“我不知道，但我不排除這種可能。”
我模稜兩可的回了一句，不等穆罕默德開口又繼續道“而且僅從目前的分析來看，這件事情確實存在很多矛盾的地方，不查清楚就貿然做出決定的話……”
說到這里我就停住了，畢竟穆罕默德也是個聰明人，在楊佩寧剛剛“故意被抓”之後，索菲婭的“嫌疑”也有待考證。
這種時候貿然行動，會有極大的概率落入陷阱——當然，落入陷阱的前提，是這個“陷阱”確實存在。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穆罕默德思索了兩秒鐘後，重新將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別說你準備靜觀其變——就算索菲婭是迫不得已，我也不可能給她時間和機會、讓她繼續完成其他的迫不得已。”
“別誤會，我沒想保她。”
我擺手示意穆罕默德淡定一些，又琢磨了幾秒才繼續道“你可以逮捕她，但我希望是不公開的秘密逮捕，並且在你的審問之前，我想先跟她聊一下。”
“聊一下？”
穆罕默德聞言眯起眼楮“你不會是要串供吧？”
“或許吧？誰知道呢？”
我似笑非笑的用反話回道“但如果我們真的串供，就說明我現在的立場也有問題，屆時你就可以把我們一起處理掉，然後放心的去相信楊佩寧了。”
“……”
穆罕默德張了張嘴但沒出聲，眼神閃爍的沉默了幾秒鐘後，便從旁邊入夢儀的另一側繞了出去。
之後過了大概十分鐘，我听到身後傳來滑門打開時的噴氣聲，回頭便看到索菲婭一個人，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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