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楊佩寧”示弱的想法，只一閃就被我生生掐滅，快的甚至連我自己都沒體會清楚。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種速度的“閃念”，就連【黑境】都察覺不到，楊佩寧應該也不會察覺。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有點心虛，在我掐滅“示敵以弱”的念頭之後，我總覺得在那片黑色剪影的臉上，隱約看到了一抹笑意。
念頭一起，我腦子里的思緒又開始雜亂起來。
與此同時，“吉迪姆”的表面也開始震顫，片刻後浮現出三個雲篆天書似的符號︰“回答他。”
字數不多，但已經說明我的“誘導”起效了。
我暗暗咬牙壓住嘴角、若有似無的朝楊佩寧的剪影看了一眼，同時還隱約感覺到、從那個方向飄來了一束隱約的目光。
一場可能並不存在的對視過後，楊佩寧先是稍帶為難的吸了口氣，隨後才“不情不願”的解釋道︰“我承認我有所夸大，其實【大災難】是否存在波及範圍，我們暫時還不清楚。”
“所以所謂的‘逃亡計劃’，其實只是一個‘揚湯止沸’式的階段性計劃，是在地球已經無法繼續拖延下去的時候，讓人類還有機會繼續掙扎的基礎。”
“不過在‘背叛’這件事上，我並沒有做任何夸大——人類從沒準備帶上你們一起逃亡，至少他們準備用來逃亡的方式，並不適用于你們兩個族群。”
說到最後的時候，楊佩寧的黑影還朝【黑境】和“吉迪姆”虛引了一下。
【黑境】對此沒什麼表示，“吉迪姆”似乎也沒什麼反應，表面的“回答他”潰散之後，那些浮起的紋路又重新組成了六個字︰“時間蝴蝶效應。”
“我煩了，人類也早就厭煩了。”
楊佩寧不假思索的幽幽開口，語氣說不上是幽怨還是麻木︰“說起來這件事，還跟我們的‘第四生命形式’有些關系。”
“聯合政府一次次的利用‘時間蝴蝶效應’，除了爭取時間、調查【大災難】以外，也是為了有更多的時間，研究你所帶來的‘aether裝置’。”
“……”
听到這我忽然心里一顫︰“曉星植入的‘aetherxi’，該不會是……”
“是。”
楊佩寧沒等我說完便直接承認︰“那項技術對人類來說，還是有點太超前了，不是幾十年、甚至不是幾百年就能研究清楚的。”
“所以產品型號中的羅馬數字，並不是產品迭代的序列號，而是其所在‘時間蝴蝶效應’的次序編號。”
“又開始編了……”
我在心里暗嘆口氣，因為就在十幾分鐘前，楊佩寧還說他記不清自己“循環”多少次。
所以如果那真的是“次序編號”，他就根本不需要“記清”、甚至不需要主動去“記”。
我不知道楊佩寧是疏忽了、還是想以此引出下一個陷阱，但“吉迪姆”幾乎和我同時發現了這個漏洞。
只一瞬間，“吉迪姆”的表面就浮現出海量的文字符號。
我只是簡單的掃了一眼、甚至連一個字都沒看清，就感覺太陽穴脹的像要炸開一樣，只好連忙把視線轉向別處。
但楊佩寧好像真的變成了真正的【黑境】，至少此刻他沒有受到“海量信息”的絲毫影響。
只停頓了兩秒多點，楊佩寧便開口答道︰“那確實是‘時間蝴蝶效應’的次序編號，我也確實記不清楚、自己究竟參與了多少次，這兩者之間並不沖突。”
“……”
“吉迪姆”散開表面的文字符號，卻沒有再浮出新的。
我耐著性子等了幾秒，見它依然沒有變化，便只好配合楊佩寧問道︰“為什麼？”
“首先，十一次大體相同的經歷，在回憶中是很難被區分的，尤其那些推動必要發展的環節，更是極其容易混淆。”
楊佩寧不假思索的回道，好像就在等我問他似的︰“至于‘次序編號’這件事——聯合政府對‘aether裝置’的項目極為重視，保密程度也是相當的高。”
“在前幾次的‘時間蝴蝶效應’中，我甚至都沒發現這個項目，所以‘產品編號實際是次序編號’這件事，是我在這次才終于查到的，之前並不知道它可以用來當做‘標記’。”
“……合理。”
我又等了半秒、確定沒人回應才點點頭，隨後順其自然的看向“吉迪姆”︰“現在我沒問題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問你。”
“吉迪姆”的表面浮現出四個符號，只一晃又變成了另外四個︰“你信他嗎？”
“……”
我張了張嘴卻沒出聲，因為我現在雖然配合楊佩寧，但我確實也不信他。
當然，隨口說句“相信”很容易，可是這位“吉迪姆”能提出這種一針見血的問題，足以說明它並不蠢，想讓它相信“我相信楊佩寧”就沒那麼容易了。
所以我現在不能輕易表態，但它已經提出問題，如果猶豫的時間太長，同樣也會被認為是“不相信楊佩寧”。
“相信”不行，“不相信”也不行。
正當我滿心惱火、急著想要理清頭緒的時候，始終沒怎麼開口的【黑境】忽然出聲了︰“我相信他，人類確實在準備‘逃亡計劃’，並且執行了不止一次。”
“……什麼？”
短暫的怔愣後，我和楊佩寧幾乎同時發出疑問的聲音，但如果只看“疑問”這個部分的話，“吉迪姆”也能算是跟我們異口同聲。
但【黑境】顯然不在乎這些，甚至我們的“什麼”都還沒說完，它就接著自己的話題繼續道︰“在第五、第六、第七、第九次‘時間蝴蝶效應’中，人類曾嘗試過逃亡計劃。”
“當時‘aether裝置’的逆向研發還沒成功，所以他們嘗試的是其他方式——具體是什麼不重要，因為那些逃亡計劃，每次都被扼殺在了萌芽里。”
“扼殺在萌芽里？”
我听到這、立刻下意識的看向【黑境】︰“我們連‘執行過逃亡計劃’都不知道，所以……是你阻止了那幾次逃亡計劃？”
“是你，真正的你。”
【黑境】那種程序似的電子音，依然不帶有絲毫情緒，但我總覺得它好像在暗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