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佩寧的聲音和語氣都很恭敬，也不禁讓我開始浮想聯翩。
“如果，楊佩寧此刻沒有撒謊、或者說沒有騙我的話，那麼我就是促成這個局面的人……哦不，我可能不是人，準確來說應該是組局者。”
念頭閃過，我又看向位于第二象限的那片黑暗。
無論它、或者它們叫【黑鏡】還是【黑境】，種族間的“信息共享”、以及“種族內的信息傳遞可以無視時間和空間”這兩點，都是沒有變化的。
如此一來，楊佩寧剛剛說的那些事，【黑境】也應該有所耳聞，而它剛剛沒有對此提出反駁，似乎可以算是對楊佩寧的一種佐證。
最關鍵的是，我現在至少有70的把握可以確定，這件事里確實存在一個“第四者”。
這一點是我剛剛想到的，或者說是我剛剛總結出來的。
在“吉迪姆”表達對我的厭惡、以及楊佩寧提出的“第四者”之後，我忽然想起之前在黃家村、那條“朝聖之路”上所看到的岩畫。
我第一次看到那三十六幅岩畫的時候，還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基本是抱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去看待的。
但在後來經歷了那麼多、又了解到那麼多之後，岩畫上的很多東西，比如星圖、比如“吉迪姆”，都可以在現實或信息中找到對應。
其中唯一沒有對應的，便是排序靠後的幾幅圖中，那個出現在“吉迪姆”母星上空的螺旋圖標。
曾經我以為那是某種飛行器、又或是能穿越星際的傳送門之類的——有點天馬行空，但這也不重要，因為血瀑布地下、那架隕石飛船的出現，瞬間就把這兩個猜測推翻了。
然而那個螺旋圖標是客觀存在的，甚至在部分的岩畫中、還將它作為畫面的主體進行了突出，所以它必然是有某種重要含義的。
同時我還從很早就注意到一個細節，那就是【黑境】和人類之間的合作。
雖然“【黑境】不屬于這個維度”，是我剛從楊佩寧那里得到的信息，但“這個種族的生命形式，可能不會受到【大災難】的波及”，卻是我很早之前就有的一個猜想。
秦玉林也有同樣的猜想，所以才會那樣執著于升維——不過他的事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黑境】作為【大災難】的非受難群體，邏輯上是沒必要摻和的。
然而如今的實際情況，卻是【黑境】非常盡職盡責的在完成合作，甚至比和人類同病相憐的“吉迪姆”更加上心。
這是一個非常詭異的情況，但更詭異的，是在這幾方之中最為弱勢的人類，卻在如今隱隱佔據了主導地位——或許佔據主導地位的只有楊佩寧，但這依然是個詭異的情況。
沒有任何邏輯，能夠解釋這個現象，所以在這一整個的事情當中，必然需要一個“組局者”的存在。
“組局者”選擇了人類作為主導；“組局者”迫使【黑境】不得不合作；甚至這位“組局者”、還要害的“吉迪姆”家破人亡。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今我還沒找回那些“缺失的記憶”，所以這一切都還只是推測而已，想要確定就只能……
“……倒計時不存在。”
楊佩寧的聲音忽然響起，同時我腦子里還在琢磨別的事，以至于我只听到了後面半句。
但就僅僅是這半句，也讓我的大腦瞬間宕機了近三秒鐘，隨後才驚醒似的反應過來、猛地轉向那片楊佩寧的剪影︰“你說什麼？！”
“號稱可以預計【大災難】的倒計時，其實並不存在。”
楊佩寧淡淡說道，仿佛這不算是什麼大事︰“當初選擇用這種方式的時候，我就嚴肅的反對過，因為這是一個很容易就被戳破的偽邏輯。”
“就像外國人不會用干支紀年、外星人也不會用公元紀年一樣，‘時間’這個概念，本來就是人類為了輔助記錄、而設定的一種參照工具，是很難做到完全統一的。”
“公歷的平年有365天，而農歷的平年只有354或者355天，如果真的存在一個倒計時，它的‘年’該用公歷還是農歷？又為什麼要用那種歷法？”
“……應該是公歷吧？”
短暫的驚愕後，我稍稍冷靜了幾秒試探回道︰“雖然各個國家、或者說各個文明的歷法都不一樣，但公歷應該算是比較普及的了。”
“而且這跟‘倒計時’不存在有什麼關系？就算倒計時的表現形式，不符合人類的所有歷法，也可以換算成我們熟知的時間計量方式吧？”
“……當初聯合政府也是這麼想的。”
這次楊佩寧沉默了半秒才開口，原本波瀾不驚的聲音里，隱約透出了些許苦澀︰“他們說，如果有人質疑，就說那是經過換算之後的結果，但換算之前的時間信息，卻從來沒有公開過。”
“……”
我听到這個情況語塞了一下，因為僅從楊佩寧的表述來看，這確實很像是一場騙局︰“可是為什麼？聯合政府為什麼要編造這種謊言？”
“為了凝聚力。”
楊佩寧幾乎緊跟著我的話音回道，好像早就在等我問這個了︰“聯合政府知道【大災難】會來，卻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到來。”
“沒有準確的時間，也沒有足夠充分的線索或是證據，那就沒有人會相信這件事，但他們可以確定【大災難】是存在的、是一個必須要解決的問題，所以——”
“聯合政府人為制造了一個‘危機觀念’，以此來逼迫人類、讓人類不得不團結起來解決問題。”
我心領神會的接上後半句，背上忽然起了一層小小的雞皮疙瘩︰“那e.c.s.o……”
“e.c.s.o的出現是一個意外，不過是一個有用的意外。”
楊佩寧的聲音里帶著一點似笑非笑︰“我剛發現這個組織的時候，聯合政府的存在還沒有公開，但他們在暗中、對【大災難】的調查工作非常順利。”
“只可惜，那些‘順利’所帶來的收獲，除了向我們展現【大災難】的棘手之外，就再沒有任何影響了。”
說到這，楊佩寧輕輕的嘆了口氣︰“我發現了這一點，也知道這種‘順利’很快就會結束，所以我接觸了e.c.s.o、甚至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
“你要利用e.c.s.o，來完成本該由‘倒計時’來完成的部分。”
我瞬間領會到楊佩寧的潛台詞，但我的心里卻沒什麼波動，因為這听起來真的很像洗白。
不過這次我好像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