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告訴我，e.c.s.o、或者說楊佩寧的“多此一舉”，是一件非常值得在意的事。
但我們現在掌握的信息太少，單純靠“聊”是聊不出來的，所以我提出這個問題，並沒想著立刻就能得到答案，只是為了打發路上的無聊而已。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這個調節氣氛的無心之舉，卻引出了一個可能會很重要的發現。
說起來還有點尷尬，因為這個“發現”並不是在討論中聊出來的，而是源自于我個人的好奇和八卦——劉祈和莉娜•施密特。
之前在運輸基地、研究“誰是奸細”的時候，我就發現這兩個人似乎有點不對付。
但當時我以為是立場不同，所以也沒太在意，直到我提出e.c.s.o的多此一舉，他們兩個一邊推測、一邊互相否決的時候，我又更加直觀的體會到了那種“矛盾感”。
最開始是莉娜推測，e.c.s.o之所以從空間站派人，是因為他們在地球方面已經無人可派。
可是這里面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向空間站運送燃料，地球上的e.c.s.o同樣也需要人手來準備火箭發射。
當然，向近地軌道上的空間站運送燃料、和發射載人火箭登月，在技術難度上完全不是一個水平，不過至少可以證明，“人手不足”是站不住腳的。
于是劉祈以此反駁、並提出了他的想法——使用鍍金面罩的第二批人並非來自空間站，而是直接來自地球。
空間站的宇航服配置鍍金面罩，卻不代表只有空間站的宇航服、才會配置鍍金面罩，更何況空間站的宇航服也來自地球，所以不能只憑一個面罩就直接判斷。
這等于全盤否認了莉娜的判斷，但如果僅就一場“討論”而言，倒還算得上是正常現象——問題是劉祈的態度。
不是我們平常討論時、那種帶著暗示和說服對方的態度，而是一種非常具有攻擊性的挑釁和鄙夷，幾乎就差直說“傻子才會像你那麼想”了。
而莉娜也是有脾氣的，于是這場頭腦風暴開始變味，莫名其妙的從一場“討論”變成了“拌嘴”。
我夾在中間完全插不上話，不過我也沒想插話，因為這兩個人的“拌嘴”，讓我感覺到一種非常微妙的氛圍。
那種互相看不順眼的感覺，乍看像是表面和睦、暗流涌動的黨羽之爭，但仔細听兩人的話又能發現，其實他們都沒有惡意，甚至還隱約會透出一種似是而非的關心。
這種“相愛相殺”的感覺，讓我不由得八卦起來，不過這時候的“八卦”，還是一種類似惡作劇的心態。
我不知道劉祈有沒有續弦的想法，但我知道莉娜已經結婚了。
當時我們在蜂巢基地第一次見面，我出于禮貌將她稱為“施密特小姐”，然後被她糾正成了“女士”、還給我看了她的婚戒。
而劉祈當時雖然不在場，但以他的觀察力，肯定也知道這個情況，所以我相信他不會做那種挖牆腳的勾當。
不過清楚歸清楚，眼看著兩人沒有停下斗嘴的意思，我不禁又把思維發散了一下——如果莉娜的婚姻出了問題呢？
這並不是沒來由的胡思亂想。
如果說“劉曉星”是像人的機器，那麼莉娜就是像機器的人。
她專業，冷靜，高效，雖然有時也會沖動和情緒化，但只要說起正事，她總能在最短的時間里、把心態和情緒調整到專業狀態。
這種近乎人格分裂一般的情緒控制，已經超出“高情緒調節者”的範疇了，所以我基本可以判斷，莉娜患有一定程度的“情緒失認癥”。
那是一種神經發育方面的病癥。
由于大腦杏仁核的激活閾值高于平均水平，再加上前額葉皮質活躍、皮質醇代謝速度更快之類的原因，使得患者在情感的認知和表達上存在障礙。
但也是由于這種“障礙”，導致他們幾乎不會受到情緒影響，非常適合在心理高壓的環境中工作。
當初聯合政府選擇莉娜，讓她來負責這個名為助理、實為調查部主管的位置，應該也是考慮了這一點——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情緒失認癥的患者，由于情緒感知障礙，會讓他們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進而導致他人、尤其是伴侶產生一種情感淡漠、忽冷忽熱的感覺。
一兩次或許還沒什麼，但這種“忽冷忽熱”的時間長了，最後往往都會以離散收場。
而劉祈在做“錨點”的時候，也向楊佩寧的“偽意識”學過心理，跟我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師出同門”，所以我能看出莉娜的情緒失認癥，劉祈大概率也能看得出來。
換句話說，如果莉娜已經離婚、但由于某種原因選擇隱瞞，而劉祈又發現了這一點的話，他們這種“相愛相殺”的相處模式就很容易理解了。
不過這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想到“情緒失認癥”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己也有幾個階段，出現過情緒淡漠的狀況。
比如在秦玉林那個“夢境”的芯片熔毀的時候，面對索菲婭、秦玉林、張全等人的“逝去”，我的心里卻幾乎沒有任何感覺。
再比如戴森•維克多入侵六號基地那次，肖海為了掩護我、獨自去吸引敵人注意，最後下落不明、甚至可以判斷他已經死了的時候，我的心里依然沒有太大波動。
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雖然後來確定他們大部分都沒事，但在事情發生的當時，我完全沒有那種悲痛或是哀悼的情緒，仿佛他們都只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這種情況似乎說明，我也存在某種情感障礙，但其實在更多的時候，我的情緒反應和波動都是正常的，就好像那些“異常”，是某個情緒控制的開關失靈了一樣。
然而“情緒”是沒有開關的，那只是各種激素共同作用的產物……
“你什麼想法？”劉祈忽然拍了我一下問道。
我瞬間回過神、可是思路還沒拽回來，發現劉祈和莉娜正一臉詢問的看著我，幾乎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這種事……我不好摻和，你們覺得合適就行。”
“什麼叫我們覺得合適？”
劉祈聞言一愣，反手朝身後指了指︰“釣魚行動有收獲了，肖海在後面發現了三個尾巴，問你是直接掐了、還是跟著再看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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