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猜測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在索菲婭和劉祈去鎮壓叛亂之後才想通的。
他們不知道得出結論的過程，所以在直接听到結論的時候，都露出了一副“不理解”的茫然表情。
我看在眼里，“啪嗒”一聲按滅了終端的屏幕︰“我們先建立一個共識——楊佩寧所有的行為，都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對吧？”
“……”
兩個人對視一眼點點頭。
于是我又拋出了第二個問題︰“現在回看楊佩寧的第一次反擊——通過監督隊中的臥底自曝身份、動搖普通人對我們的信任，目的是什麼？”
“你不是說了嗎？動搖被甄別的人員、對我們這些甄別人員的信任。”
劉祈換了一種更準確的說法，頓了頓又補充道︰“可能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引發之後的‘暴亂’。”
“那麼‘暴亂’的目的是什麼？”
“……削減人手？”
劉祈想了一下猜測道，隨後又指了我手里的終端︰“我們的整體人員損失超過70，已經嚴重影響接下來的行動了。”
“而且這種暴力事件，會加重剩余人員之間的隔閡。”
索菲婭用低沉的聲音補充道︰“這種‘隔閡’會進一步加劇‘信任危機’，結合‘暴亂’，從心理層面和客觀因素全面打擊我們的後續行動——楊佩寧慣用的雙重目的。”
“確實是他慣用的，但還不夠。”
我揮手做了一個“回溯”的動作︰“暴亂的起因，是有人懷疑身邊的同伴、將‘信任危機’搬上台面；而加劇‘信任危機’的，是某個監督隊員開了第一槍。”
“是楊佩寧安排好的。”
這次是索菲婭先明白了我的意思——或者她之前就有類似的想法︰“相互懷疑是‘信任危機’的必然結果，但‘暴亂’和沖突升級，不該發展的那麼快。”
“所以‘引發暴亂’，就是楊佩寧回敬我們的第二招。”
我沖兩人比了個“耶”︰“但就像把‘暴亂’藏在‘信任危機’的背後一樣，‘引發暴亂’的目的，應該也不是削減人手和加重隔閡那麼膚淺。”
“但無論他把真實目的藏的多深，各目的之間都還是有邏輯聯系，比如‘信任危機’是‘引發暴亂’的基礎——那麼‘引發暴亂’，又會什麼東西的基礎？”
“……‘應急預案’。”
索菲婭沉默了一會兒，用一種不願承認的語氣輕聲回道︰“暴亂造成的人員損失，只能通過‘應急預案’進行彌補，那才是楊佩寧真正的目的。”
“exacty！”
我打了個響指脫口而出，說完愣了一下才繼續道︰“其實我們一直在被他欺騙，無論雙重目的還是多重目的，都只是實現目標的一種手段。”
“將自己的目標建立在對手的選擇之上，再不斷擠壓對手的選擇余地、讓對方不得不做出他想要的那個選擇——這才是楊佩寧慣用套路的本質。”
無論一個陰謀詭計的表面有多麼復雜，最終都要作用在具體的“目的”上。
而在這個隱藏的“目的”被揭穿之後，那些復雜的表象都將形同虛設。
索菲婭和劉祈都不蠢，只是被楊佩寧的障眼法給騙了，而現在經過我的提醒，他們也看到了障眼法背後的東西。
“可是為什麼？”
近一分鐘的沉默後，劉祈皺起眉頭沉聲問道︰“楊佩寧為什麼要讓我們進行‘應急預案’？我們可用的人員數量恢復之後，‘引發暴亂’就沒……”
“意義”兩個字剛到嘴邊，劉祈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突然停住，房間里的氣氛也像被灌滿液氮似的瞬間凍結。
“因為從‘應急預案’出來的人，就不再是我們的人了。”
我在主觀上用了嘶吼一般的力氣，可最後說出口的、只有一絲沙啞的呻吟︰“從前我一直在想，在經歷了兩次傷筋動骨的剿滅之後，楊佩寧是如何在幾年之間恢復元氣的？”
“如果是在和平年代，或是別的什麼東西，會有純粹的學者、為了獲取更深層次的東西，而相信e.c.s.o的理念並加入他們，但在確定【大災難】之後，這是完全沒必要的。”
“人類對【大災難】一無所知，任何人、甚至哪怕不是知名的專家學者，只要打著‘研究【大災難】’的旗號，就有機會得到聯合政府的全力支持。”
“e.c.s.o的權力和信息不會比聯合政府更多，那麼他們又有什麼獨特之處，能吸引這些專家學者加入他們？甚至不惜植入微型炸彈？錢？地位？還是生命威脅？”
“所以你想到了【黑鏡】。”
劉祈說出了我想說的——他看起來比我鎮定很多，但他的聲音也同樣沙啞︰“你覺得，是【黑鏡】在幫楊佩寧策反那些人。”
“不是策反，那太麻煩了。”
我搖搖頭，緩緩抬手點在自己的太陽穴上︰“只要在記憶里做一點小小的手腳，你會覺得自己本來就是e.c.s.o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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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佩寧也經歷過【黑鏡】的改造，他對【黑鏡】的能力非常清楚，這種‘策反’不需要任何誘導和心理戰，他甚至都不需要親自露面。”
“不可能！”
索菲婭斬釘截鐵似的沉聲道︰“【黑鏡】只能讀取和轉移記憶，不能修改……”
“不能‘修改’，但可以‘插入’。”
我淡淡的打斷索菲婭︰“你以為‘應急預案’是什麼？從一具身體讀取並復制記憶、再插入到另一具記憶空白的身體中——這個過程完全由【黑鏡】獨立操作，想動手腳太簡單了。”
“……”
索菲婭被噎住似的沉默了近半分鐘，可最後還是再次搖頭︰“還是不可能，如果這麼簡單就能策反，楊佩寧早就可以接管聯合政府了！”
“【黑鏡】。”
劉祈忽然吐出兩個字︰“就像【黑鏡】的有所保留一樣，‘能做’和‘想做’是兩回事，楊佩寧一直到現在都沒接管聯合政府，可能只是他不想、或者說不需要這麼做。”
“可是……”
索菲婭還想再說什麼，但劉祈給出的，是一個完全無法反駁的理由。
同時它還揭示了另一個客觀事實——
我們需要利用聯合政府，才勉強有資格和楊佩寧掰腕子；然而我們賴以對抗的關鍵基礎，只是楊佩寧隨手丟棄的棋子而已。
雖然這目前只是猜測，可是依然會對我們的士氣造成沉重打擊——不過我現在並不擔心。
索菲婭對劉祈不熟，但我從他的語氣里能听出來，他根本不是這麼想的。
劉祈只是在配合我、一起忽悠索菲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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