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鄭萱小心翼翼地扶著張若璃，慢慢讓她坐在地上，又幫她調整了姿勢，讓她的後背穩穩靠在身後的棺材板上，確保她能坐得舒服些，才轉身朝著李甦的方向走去。
當鄭萱走到李甦面前時，他臉上的血色比之前好了許多，緊鎖的眉頭也舒展了些許，但額角和鬢邊仍掛著細密的冷汗。
興許是那些“三毒”失去了活性，剛才那陣仿佛要將骨頭都啃噬干淨的鑽心劇痛，正一點點退去，變得不再那麼難以忍受。
可李甦壓根沒心思去留意鎖骨處依舊隱隱作痛的傷口，甚至沒抬手擦一下額上的汗，滿腦子盤旋的，都是獨自扛下這一切的陳漠。
他試著將自己此刻的痛感放大數倍，卻依舊無法想象，陳漠當初究竟是憑著何等毅力，才硬生生將數不清的“三毒”盡數吸入體內。
更不敢深想，後來用金剛杵和布袋從經脈、骨骼里將那些毒物強行剝離時，又是怎樣撕心裂肺的折磨，那恐怕不是“疼痛”二字能輕易概括的。
更何況，就在前兩天，為了制作那一件件防彈衣，陳漠明明承受著同樣的痛苦，卻連一聲抱怨都沒說過，就那樣強撐著，將“三毒”一點點、小心翼翼地注入防彈衣的夾層里，為的只是給他們幾人多一點活下去的保障……
李甦坐在那里，眼神有些呆滯地望著前方，腦海里反復回放著這些念頭，直到此刻他才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好像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了解陳漠，那些他以為的“熟悉”，早已死在了他們開學的那一個早晨。
“喂、喂！李甦，你到底怎麼了？”鄭萱急忙蹲在李甦面前，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
見他雙眼睜得老大，卻對自己的呼喊毫無反應，她心里一緊，忍不住伸出食指湊到李甦鼻子下方，試探著感受那微弱的氣流
還好，還有呼吸，不然真以為他出了什麼意外。
這時，李甦終于捕捉到耳邊的呼喊聲，猛地回過神來，渾身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了一下，像是被突然驚醒般，眼神里還帶著幾分未散的茫然。
他連忙用力搖了搖頭，壓下心頭翻涌的思緒，語速飛快地解釋
“沒事沒事，我沒事，就是剛剛想事情想得太投入了，沒听見你說話。”
話音剛落，他立刻想起了什麼，語氣里帶上了幾分真切的擔憂“對了，你和張若璃怎麼樣？剛剛那一下，你們倆沒受傷吧？”
鄭萱順勢在李甦身旁坐下，後背輕輕靠著冰涼的棺材壁，隨後緩緩搖了搖頭
“我們沒事，就是若璃的後遺癥還沒完全緩過來，再加上剛才弄死第二個將軍遺骸耗費了大量體力，現在身體已經有些扛不住，正靠著牆休息呢。”
她頓了頓，眉頭也微微蹙了起來，語氣里添了幾分無奈“再加上劉飛昏迷不醒，就算把重傷的羅昊凱安置在這兒先休息，就我們現在這情況，一時半會兒也根本沒法繼續行動下去。”
李甦听完，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比剛才又難看了幾分，他下意識地伸手抓住身旁靠著的油紙傘，手指微微用力，緩緩將傘面收攏。
指尖觸到傘骨的冰涼，他心里更亂了，沒有了能驅使的冤魂，接下來的考試，自己還能派上什麼用場？
這時鄭萱下意識地掃視四周，見距離這里最近的葉雲汐都在閉目休憩，她隨即湊近李甦，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的防彈衣，是不是已經壞了？”
不久前，她看見李甦被將軍遺骸狠狠掐住脖頸的那一刻，手指已經緊緊按在了錄音機上，幾乎要立刻按下開關。
可就在那瞬間，她瞥見曾經在無聲電台那里見過的“三毒”突然從防彈衣里滲出，密密麻麻地覆蓋在了將軍遺骸的手上，那熟悉的一幕讓她瞬間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便又暫時打消了使用錄音機的念頭。
李甦迎上她的目光，臉色依舊凝重，緩緩點了點頭回應“嗯，確實不能用了，陳漠之前跟我說過，“三毒”這東西數量太多就容易失控，為了防止誤傷我們，所以防彈衣夾層里的“三毒”就只夠使用一次。”
鄭萱听完，握著身旁錄音機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都微微泛白，臉上的表情也愈發嚴肅。
她沒有再看周圍的環境，而是直接扭頭看向李甦的側臉，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鄭重開口道“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你都一定要跟在若璃身邊，千萬不要離開她。”
李甦能听出她話語里的擔憂，沒有絲毫猶豫，迎著她的目光認真地點了點頭，沉聲回應“嗯，我知道，我會的……”
另一邊，高明軒的臉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擦傷，混雜著泥土和血痕，看上去狼狽不堪。
他整個人直挺挺地躺在一片黏稠的淤泥之中，連手指都不敢輕易動彈一下，更別提掙扎著起身了。
起初，在腳下的地面突然消失的瞬間，他確實短暫地陷入了驚慌，心髒猛地縮緊，本能地想要掙扎。
但這麼久以來的經驗讓他迅速冷靜下來，強迫自己穩住心神。
作為4班的“元老級”成員，他太清楚這考試的套路，有時候個人實力越強，反而越容易觸發更危險的機制，遭遇更恐怖的存在和挑戰。
他心里有數，自己雖然沒有厲鬼傍身，但班級總不會一開場就給他設置一個必死無疑的局面。
可即便早有心理準備，他還是明顯低估了這次期末考試的殘酷和難度。
身下的淤泥還在一點一點地向上蔓延，緩慢地吞噬著他的身體，那種黏膩的觸感順著衣角、袖口鑽進來，帶著冰冷的寒意。
速度雖慢，卻像一只無形的手，一步步將他拖向絕境，他的右手始終緊緊握著那把鋒利無比的手術刀，可此時此刻卻連一點作用都發揮不了。
他強忍著身體被吞噬的焦急，用眼角的余光快速掃過四周，迫切地想找到任何能讓他借力的東西，哪怕是一截斷木、一塊凸起的石頭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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