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林雪緊緊跟在陳漠身後，連腳步都下意識與他保持著一致。
她手里的手電光線穩穩地照向前方，道路兩邊的景象，斑駁的石壁、散落的碎石、昏暗的角落，全都清晰地映入眼簾。
她不知道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多久，只覺得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而周圍的場景更是詭異得始終在重復，每一處轉角、每一塊碎石的位置，都和幾分鐘前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樣始終看不到盡頭、也沒有任何改變的現狀，讓林雪心中的不安像藤蔓一樣瘋狂滋生，一點點纏繞住她的心髒。
她忍不住停下腳步，腦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陳漠之前提到的那個未來畫面。
自己被困在某個封閉的環境中，眼神空洞，像個沒有意識的傀儡一般，漫無目的地在原地不斷徘徊，連方向都分不清……
“陳漠，我總覺得這里……”林雪的話才說了一半，額頭就突然撞上了陳漠堅實的後背。
“噓，有情況。”陳漠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從前面傳了過來。
林雪心里一緊，剛到嘴邊的疑惑瞬間被她強壓了回去。
她屏住呼吸，輕輕側身，順著陳漠目光的方向看過去，手電的光線照亮了前方的路，可視線越過陳漠的肩膀後，映入眼簾的依舊是之前見過無數次的景象。
斑駁的牆面、散落的碎石，沒有異常的聲響，也沒有陌生的身影，一切都和之前別無二致。
她皺了皺眉，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些，抬頭看向陳漠的側臉，他的下頜線繃得很緊，側臉的輪廓透著幾分嚴肅，看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林雪剛要張嘴問“到底怎麼了”，目光卻突然頓住。
陳漠不知何時已經轉了頭，正死死地盯著她，臉色陰沉得嚇人，眼神更是冷得像冰，那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沒有絲毫感情，反倒像是在看一個早已沒有生命的死人。
林雪整個人都愣住了，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了一下。
她認識陳漠這麼久，從來沒見過他用這種眼神看自己，陌生得讓她心里發寒。
但這份震驚很快被一絲警惕取代，她隱約察覺到不對勁，抿緊嘴唇，腳步輕輕往後挪了挪，小心翼翼地和陳漠拉開了一點距離。
就在這時，陳漠臉上的冷漠驟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悲痛。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抬起手，像是想抓住什麼，又像是想阻止林雪後退，可那只手剛抬到一半，卻又猛地頓住，懸在半空中，再也沒有往下落。
他張開嘴，喉結輕輕滾動，似乎有滿肚子的話想要說出口，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
眼看著林雪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兩人之間的距離還在一點點不斷拉長，陳漠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揪緊，終于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開口，語氣放得格外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林雪……能不能先停下來，听我說幾句話？”
林雪的腳步頓住了，她眉頭緊緊鎖起，眼神里帶著幾分疑惑和疏離，她心底懷疑眼前的陳漠只是自己的幻覺，因為她不相信陳漠會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
但她終究沒有再次邁開腳步，只是站在原地，沉默地等待著陳漠繼續往下說。
陳漠見狀，悄悄松了口氣，手指卻下意識地死死握緊了手中的金剛杵，那用力的模樣，仿佛是在強撐著對抗某種龐大的壓力一般。
“從我們出發到現在，雖然沒刻意算過時間，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但這一路上的消耗和身體傳來的疲憊感，卻是實打實的。”
“我這段路程里已經喝了快一瓶水，現在還是覺得口干舌燥，精神也越來越差，腳步也越來越沉重。”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雪身上，語氣里多了幾分認真和悲痛“可是你不一樣，這一路走下來，你臉上沒有絲毫疲憊的表現，既沒有像我這樣停下來喝水，也沒有提出過要休息片刻，甚至……”
陳漠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完，但話里的未盡之意已經再明顯不過。
這些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林雪心中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她僵在原地，瞬間明白了這番話背後隱藏的含義。
是啊，走了這麼久，哪怕是身體素質再好的人，也該感到疲憊了。
可自己呢？身體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疲憊感，既沒有感到口渴，也沒有覺得饑餓，雙腿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哪怕一直不停歇地往前走，也沒有半點吃力的感覺，而她之前竟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
這時，陳漠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沉得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幾分沙啞，分不清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用這種方式提醒林雪
“從始至終，一直走不出這里的人，從來都不是我……而是你……”
“是你”兩個字落下的瞬間，林雪的瞳孔猛地收縮，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她怔怔地看著陳漠臉上那難以掩飾的痛苦表情，心髒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
之前那些被忽略的反常細節瞬間串聯起來，一個可怕的答案在心底漸漸清晰。
她緩緩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緒，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斷斷續續地詢問道
“所以……我其實……已經死了……對嗎？”
她的聲音實在太小了，輕飄飄的，像風中快要破碎的棉絮，小到陳漠必須十分專注才能勉強听清，那破碎的語調，卻像細小的針，一下下扎在陳漠的心上，讓他的心也跟著一起揪痛、碎裂。
陳漠沒有立刻回答，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點頭，聲音里滿是愧疚和無力
“嗯……從發現不對勁開始，我就一直在想辦法帶你離開這里，試過了好幾種方法，可每次都沒成功。”
“我後來才慢慢發現，我根本做不到……似乎只要我還帶著你，就永遠沒辦法走出這片地方。”
說完這話，陳漠握著金剛杵的右手捏的咯咯作響，緊接著，絲絲鮮紅的血液從指縫間滲出，順著金剛杵的紋路緩緩滑落。
但他完全感受不到手上的疼痛，比起心里那翻江倒海的痛苦和無力，這點皮肉傷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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