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甦听完這番解釋,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他不是傻子,他知道陳漠身上那恐怖的傷勢,絕不僅僅是因為那所謂的“最小程度的使用”。
真正的原因,是因為那把被大量“三毒”所覆蓋、被陳漠親手交到自己手上、用來對付厲鬼的匕首。
他也瞬間明白了,陳漠之所以這麼說,就是不想讓他多想,不想讓他背負任何心理上的負擔……
傍晚,酒店一樓大廳,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空氣黏稠得讓人無法順暢呼吸。
無論1班還是4班,所有同學都不約而同地聚集在這里,因為今天,是兩個班的班長共同約定的、尋找那條虛無縹緲的“生路”的最後期限。
大廳內的氣氛是一種純粹的、毫無雜質的死寂,仿佛回到了這場月考最開始的那段時間,人群自動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板塊,互不干涉,互不交流。
只不過,此刻大多數人的眼中,那份因為恐懼和嫉妒而滋生的陰鷙與怨恨,早已無法再用任何表情來掩飾,那些視線如同實質的尖刺,不斷地投向不遠處完成任務指標更多的一方。
陳漠平靜地迎接著那些從陰影中投來的、混合著貪婪與絕望的視線,他早就知道,從那塊該死的電子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間,這種情況的出現就只是時間問題。
畢竟,在目前的困境下,他們這個五人團隊中已有四人完成了任務指標,這份成績單,在其他人眼中,無疑是最為引人注目、也最為刺眼的。
也就在這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際,電梯間的門無聲地滑開,劉飛和許宇澤一同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們兩人並肩而行,步伐沉穩,徑直走到了兩個班級中間那片無人踏足的空地上。
看到他們出現,原本還隱隱有些騷動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用一種近乎饑渴的眼神望著他們。
他們迫切地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夠帶領他們所有人一同活下去的、奇跡般的答案。
“我們失敗了。”
干淨利落,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停頓,五個字,像是兩把淬了冰的利刃,從劉飛以及許宇澤的口中同時吐出。
他們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傳遍了大廳的每一個角落,穿透了每一個人的耳膜。
大廳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徹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那些此前臉上還掛著一絲微弱希望、那些沒有完成任何一項任務的人,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得一干二淨,化作了死人般的慘白。
他們強行壓抑著心中那即將沖破胸膛的恐懼與絕望,他們日日夜夜心心念念地等待著的好消息,最終等到的,卻是這冰冷、直白、不留任何余地的五個字。
“ !”
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猛然劃破了大廳內死人般的寂靜,一個男生失手掉落的武器垂直砸向地面。
緊接著,一個帶著明顯顫音的、近乎破裂的質問聲在1班的人群中響起,一個臉色慘白如紙的男生伸出那雙抑制不住顫抖的雙手,用力地撥開身前沉默的人牆,跌跌撞撞地站了出來,他的聲音因為恐懼和絕望而顯得有些尖銳︰
“你們在騙人!這幾天我一直在盯著你們!你們兩個一直在輪流執行任務,一直都那麼順利,你們肯定是找到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方法,不然怎麼可能什麼事都沒有!”
他完全不顧額頭上不斷滲出的、豆大的冷汗,那雙因為充血而布滿紅絲的眼球死死地、幾乎是怨毒地直視著站在中央的兩個人。
劉飛和許宇澤並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質問而急著解釋,兩人只是不緊不慢地,將冰冷的視線同時投向了那個渾身都在劇烈顫抖的男生。
在辨認出是1班的人後,劉飛便收回了目光,沒有再多看一眼,更不打算開口。
他很清楚,在“失敗”這兩個字面前,任何蒼白的解釋都只會顯得更加無力,更何況,他們提出的策略,確確實實是浪費了所有人本就所剩無幾的寶貴時間。
許宇澤臉上那標志性的溫和微笑早已消失不見,但在回答時,他的言語間卻帶著一種沉重到近乎實質的歉意︰
“鄭啟銘,我理解你的感受,這次的決策是我的失誤。”
“我耽誤了大家這麼多時間,卻……”
他臉上滿是無法掩飾的疲憊與無奈,聲音停頓了片刻,才用一種痛心疾首的、仿佛每一個字都耗盡了他所有力氣的語調繼續往下說︰
“卻沒能給各位帶來生的希望,這一點是我的錯,我沒有什麼可以解釋的,你們要罵我也好,要質疑我也罷,這些,我都認了。”
“但我,絕不後悔做出了這次決策。”許宇澤的聲音突然一變,之前話語中所有的無奈與歉意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到極致的、不容置喙的堅定。
“就算明知失敗的可能性很大,但只要有那麼一絲一毫的可能性,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去爭取,哪怕現在我失敗了,我也問心無愧。”
許宇澤說完,那名沖出來質問,名叫鄭啟銘的男生雙眼瞬間失去了焦點,瞳孔放大,仿佛支撐著他所有精神的支柱在那一刻轟然倒塌。
他被許宇澤那冰冷而堅定的氣勢所震懾,嘴唇無意識地蠕動著,發出不成調的、像是哀鳴般的音節,顫抖著腿一步步向後退去。
“不……不是的……我們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
他最終跌坐回人群之中,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
站在人群靠後的陳漠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內心沒有掀起一絲波瀾,他從始至終就沒有想過要成為什麼救世主,他只想也只在乎身邊伙伴的安危。
這場聲勢浩大的“生路”探索計劃,就以這樣一種冷酷而直白的方式宣告失敗,大廳里的死寂被一種更加粘稠的絕望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