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嗔”以完整的姿態重塑身軀的同時,那兩個撐著傘的厲鬼手中逆時針轉動的傘柄瞬間僵住了。
他們高大瘦長的身軀不自覺地踉蹌著後退,那空洞的、被黑氣籠罩的面部,第一次明確地朝向了“嗔”的方向,流露出一種幾乎可以被稱之為畏懼的情緒。
隨著油紙傘的停止轉動,那充斥著整個走廊的、數以千計的哀嚎冤魂,也在同一時間如同青煙般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
幾乎就在鬼潮消失的同一刻,陳漠和張若璃的身影瞬間啟動,以自身最快的速度朝著那兩個暫時陷入僵直的厲鬼猛沖上去。
陳漠從口袋中掏出那把冰冷的剪刀,徑直越過站在原地不動的“嗔”,手中的剪刀沒有絲毫花哨的動作,直挺挺地刺中了最前方那個厲鬼的腹部。
剪刀鋒利的尖端沒入那由怨氣構成的軀體,厲鬼霎時間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非人的痛苦哀嚎。
緊跟而上的張若璃學著陳漠的模樣,將那把沾染著“三毒”的特殊匕首,精準地刺進了另一個厲鬼的腰側。
那粘稠的黑色物質在接觸到厲鬼身體的瞬間,便發出了“滋滋”的腐蝕聲,帶來了遠超物理創傷的劇痛。
兩個厲鬼同時吃痛,他們舉起另一只閑置的、長著漆黑利爪的手,分別朝著近在咫尺的陳漠和張若璃凶狠地襲來。
那利爪上纏繞著濃郁的怨氣,劃破空氣時帶起了尖銳的風聲。
張若璃由于手臂和小腿本就帶著傷,在急促的後退躲避時,腳下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個趔趄,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只纏滿了怨氣的利爪在自己的瞳孔中無限放大,不斷填滿她的整個視線。
關鍵時刻,剛剛避開攻擊的陳漠一個迅疾的閃身,在利爪即將觸及張若璃面門的剎那,強行扭轉身體,伸手死死抓住張若璃的衣服後領,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向後一拽。
張若璃的身體被這股巨力帶著向後倒去,那只利爪幾乎是貼著她的鼻尖劃過,凌厲的勁風瞬間在她鼻尖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傷痕。
不過,即便是在這生死一線之間,張若璃也並沒有表現出太過明顯的慌張,在前幾次的任務中,她幾乎都是依靠消耗怨氣讓葉婉兒出手解決問題,所以她本身擁有的、在遇見致命危機時葉婉兒會自動出手保護的次數還在,因此,她並非真的毫無底牌……
“你退後,剩下的交給我。”陳漠的語速極快,但言語中無比冷靜平淡。
張若璃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隨後迅速向後退去,很快便撤到了那個由“三毒”凝聚而成的、與陳漠一模一樣的身影後面,眼神認真地注視著那兩個厲鬼。
此刻,那兩個撐傘厲鬼徹底陷入了瘋狂,被陳漠的剪刀刺中腹部的那個厲鬼,正痛苦地佝僂著高大的身軀,他伸出被黑氣纏繞的利爪,死死握住那柄深深刺入它腹部的剪刀,喉嚨深處發出如同金屬摩擦般的淒厲哀嚎,拼命地想要將其拔出。
可是,那把剪刀就像是活了過來一般,在他的傷口中生了根,以剪刀為中心,無數縴細的紅色裂紋正在它的身體上迅速蔓延,任憑他如何用力,如何用利爪攻擊剪刀的握柄,都無法撼動其分毫。
這一幕也讓陳漠感到一絲困惑,他從未主動給這把剪刀使用過怨氣,之前也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一時間,他也無法判斷具體發生了什麼。
至于另一個被匕首刺中的厲鬼,他此時已經完全放棄了手中的油紙傘,任由其掉落在地。
他像是徹底被激怒的野獸,爆發出了驚人的怨氣,並將這些力量全部聚集在腰側被匕首刺中的地方,試圖用純粹的怨氣將那把附著著“三毒”的匕首強行逼出體外。
但那黑色的粘稠物質如同附骨之蛆,牢牢地吸附在他的傷口上,不斷腐蝕著他的身體,任憑他如何努力,都只是無用功。
陳漠精準地抓住了兩個厲鬼因為劇痛而分開的瞬間空隙,他的身體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迅速從兩者中間穿了過去,他的目標,是不遠處地面上那根靜靜躺著的金剛杵。
在握住金剛杵那冰冷杵身的一瞬間,他猛地扭轉身體,腰腹發力,狠狠地將金剛杵的尖端刺進了其中一個厲鬼的後背。
伴隨著一聲悶響,他沒有絲毫貪功,迅速拔出武器,身體向側方翻滾,險之又險地躲過了厲鬼揮來的一記橫掃。
他不敢浪費任何時間,在躲過攻擊後順勢彎腰,躲過了另一只厲鬼抓來的利爪,同時將手中的金剛杵由下至上,狠狠地刺進了右側那個厲鬼的大腿根部。
陳漠就這樣如同一個不知疲倦的瘋子,在兩個陷入癲狂的巨大身影之間來回穿梭攻擊。
他的每一次出擊都精準卻不致命,雖然在密集的反擊中,他不可能每一次都完美躲過,鋒利的爪風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傷口,但這些對于他來說都構不成致命的威脅,更多的只是皮肉之傷,無法阻止他手中的動作。
也就是在這時,那兩個厲鬼一齊揮動手臂,動作快到極致,甚至在空氣中留下了模糊的殘影。
陳漠的瞳孔猛地一縮,他知道自己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躲避動作,電光石火之間,他只能下意識地將雙臂交叉橫在胸前,用盡全身力氣做抵擋。
沉重的撞擊聲響起,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瞬間貫穿了他的雙臂,狠狠地砸在他的胸膛上。
陳漠只覺得喉頭一甜,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倒飛出去,在地毯上接連翻滾了好幾圈才勉強卸掉了那恐怖的力道。
他強忍著胸口傳來的劇痛,看著那兩個渾身怨氣再次暴漲的厲鬼,腦中卻閃過一個無比冷靜的念頭︰
“這種程度,應該足夠了。”
下一秒,整個走廊的環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原本已經略顯稀薄的灰白色霧氣,瞬間被一種如同墨汁般的濃郁黑色所取代。
那股不斷在衰減的寒意也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截然不同的、能夠直接滲透進人心的陰冷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