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漠的左手不著痕跡地伸進了自己的口袋,握緊了那把作為備用武器的匕首。
他漆黑的雙眼緊緊地鎖定在前方那兩個厲鬼的身上,他們的瘦長身軀正不斷地劇烈顫抖,抖動的頻率越來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擺脫葉婉兒力量的束縛。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十秒鐘不到,陳漠已經將匕首從口袋中抽出,他握著刀尖的部分,將刀柄遞向了身旁的張若璃,同時用極低的聲音提醒道︰
“不要踫到刀身上附著的這些物質,一會兒動手時盡量避開他們的致命部位。”
張若璃的視線落在陳漠遞過來的那把匕首上,刀身被一層流動著的、仿佛有生命的粘稠暗色物質所包裹著,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氣息。
她立刻明白,這就是陳漠口中提到的“三毒”,她平淡地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伸手接過了這把被陳漠“改造”過的匕首。
也就是在這時,那兩個瘦長的厲鬼終于徹底擺脫了葉婉兒力量的束縛,陳漠腦海中那尖銳刺耳的嗡鳴聲也隨之戛然而止。
死寂只持續了不到一秒,便被一種詭異並且令人不安的聲音所取代——那是來自于正前方,兩個厲鬼身上散發出的、如同高壓電線短路時產生的“滋滋”聲。
兩個厲鬼的動作整齊劃一,仿佛是鏡子內外的倒影,他們同時邁出腳步,手中那破舊的油紙傘也以一種詭異的同步頻率再次快速轉動起來。
陳漠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橫跨一步,擋在了張若璃的身前,下一秒,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感覺再次襲來,他的“意識”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從身體中抽離,不受控制地被強大的吸力拉扯著,朝著前方的厲鬼飛去。
就在陳漠“靈魂”離體的一瞬間,他那具站在原地的身體原本還有些空洞的漆黑色雙眼,瞬間被一抹扭曲而狂暴的深紅色所替代。
“嗔”的意識毫不猶豫地接管了身體,甚至沒有絲毫的停頓,便跟隨著陳漠被抽離的方向猛沖了出去。
但“嗔”的速度終究受限于這具人類的血肉之軀,眼看著陳漠虛幻的身影在吸力作用下離自己越來越遠,他的臉上卻沒有浮現出半分驚慌的神色。
他右手緊握的金剛杵表面,瞬間被一層蠕動著的、粘稠的暗色物質所覆蓋,緊接著被他用盡全力,猛地向前投擲出去。
金剛杵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將四周濃密的霧氣帶動,迅速越過了正在被吸走的陳漠,精準無比地朝著最前方那個厲鬼的胸口刺去。
興許是察覺到了那金剛杵上附著的致命力量,為首的厲鬼身形猛地一頓,手上轉動油紙傘的動作也出現了瞬間的僵滯。
張若璃精準地捕捉到了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她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緊緊地跟在“嗔”的身後。
“嗔”一邊在走廊中高速奔跑,一邊清晰地感受著那股同樣作用在自己身上、想要將他從這具身體中剝離出去的強大吸力。
他本可以順水推舟,就這麼被厲鬼吸走,但他又擔心自己“三毒”的本質會直接將這兩個作為任務目標的厲鬼侵蝕致死,從而導致原本的任務失敗。
思及此處,他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強行穩住身形,義無反顧地沖在最前面,用這具身體替身後的張若璃承擔了那股足以將“意識”都徹底奪走的恐怖引力。
情況也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那兩個厲鬼的目標十分明確,一個對準了已經脫離身體的陳漠,另一個,則鎖定了此刻正掌控著身體控制權的“嗔”。
厲鬼微微側身避開飛襲而來的金剛杵,原本順時針轉動的油紙傘也突兀地停止。
那股強大的引力瞬間消失,陳漠失去了牽引,驟然停在了距離厲鬼不到五米的位置。
“嗔”和張若璃還在不斷逼近,就在這時,兩個厲鬼再次動了,他們同時逆時針轉動起手中的那把黑色油紙傘,傘面轉動的方向與之前截然相反。
一瞬間,難以計數的、呈灰白色的冤魂,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從傘底瘋狂涌出,他們每一張面容都猙獰扭曲,無聲地張大著嘴巴,發出淒厲至極的慘叫聲,這些冤魂的形態各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無一例外都帶著深重的怨恨和不甘。
很快,整條狹長的走廊便被這些密密麻麻的冤魂徹底填滿,從三人的視角看去,以那兩個撐傘厲鬼為中心,無數若虛若實的身影在空中飄蕩、游弋,甚至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驚駭絕倫的一幕,直接讓高速前沖的“嗔”以及緊隨其後的張若璃停下了腳步。
陳漠與張若璃的神情同時變得凝重起來,他們原以為那詭異的“勾魂”之術便已經是這兩個厲鬼最厲害的手段,卻沒想到那把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油紙傘,居然還能反向釋放出如此數量龐大的冤魂。
處于這個狀態下的陳漠听不見任何聲音,但他能看到那無窮無盡的鬼影,他連忙回頭,想要確認身後的張若璃是否安全。
也就是在他回頭的一瞬間,他看見了正徑直朝著自己走來的“嗔”。
下一秒,陳漠的視線再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視野中的張若璃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前方那兩個已經被鬼潮淹沒的撐傘厲鬼。
“嗔”的聲音直接在他的腦海深處響起,冰冷而果斷︰“現在換我出去,我負責給你們開路。”
隨著“嗔”的話音剛落,海量的“三毒”如同墨汁般從陳漠的體內溢出,順著他的褲腿流淌到地面。
很快,他周圍的地板便被一層不斷蠕動、擴張的黑色粘稠物質所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