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修士的氣息徹底消散于虛空裂縫之後,天地間僅余雷劫的轟鳴與王七自身如鼓的氣血之聲。再無外界干擾,他眼中最後一絲雜念悄然褪去,心神瞬間沉入一片空明之境,將三門功法運轉至極致,毅然迎向那仍在狂暴肆虐、傾瀉而下的第八道雷劫。
混沌萬象訣•開!
剎那間,體內三百六十一顆金丹與混沌金丹同時綻放出琉璃般的光澤,靈力不再如奔騰的江河,而是幻化成一片混沌迷蒙的星雲。金色雷火轟然落下,率先撞上這層星雲。那狂暴的雷力剛欲撕裂靈力,卻見星雲中陡然衍生出如水紋般的柔力、土黃般的厚重、木青般的生機等萬象之力,層層將其卸去。水紋柔化雷力鋒芒,土黃凝固其奔涌軌跡,木青纏繞消解其狂暴,仿佛天地間諸般元素皆為他抵擋雷劫而來。然而,雷火專司淬煉神魂,透過靈力層的縫隙悄然鑽入時,仍令他識海一陣刺痛,嘴角溢出的金色血液愈發殷紅。
星辰淬體訣•凝!
皮膚表面的星紋驟然亮起,骨骼發出玉石相擊般清脆悅耳之聲,肉身強度在雷火的猛烈灼燒下飆升至極致。他不再被動承受,反而主動挺肩,任由雷火直接沖刷軀體。赤金色的皮膚先是被灼出焦黑痕跡,旋即在星辰之力的作用下迅速蠕動修復,肌肉縴維如鋼索般緊繃,將滲入體內的雷火之力強行鎖于經脈之中,逼其轉化為淬煉肉身的珍貴養料。“ 嚓”一聲,右臂骨傳來細微的斷裂聲響,他卻眉頭都未皺一下,借著雷火的強大威壓,硬生生將錯位的骨茬按回原位。星紋閃爍之間,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愈合。
九劫涅魂功•焚!
識海之中,淡金色的涅魂焰與第八道雷劫的金色魂火正面交鋒。這一次,王七不再一味固守,而是催動涅魂焰主動纏繞、吞噬雷火。兩種火焰在神魂深處激烈踫撞,炸出無數火星,每一次踫撞,都仿若有千萬根鋼針深深刺探靈魂。過往的執念、未來的妄念、此刻的鑽心痛感,皆在火焰中被灼燒剝離,神魂本源卻在這極致的痛苦中愈發凝練,恰似一塊被烈火反復鍛造的精金,漸漸透出內斂而銳利的鋒芒。然而,雷火實在太過霸道,涅魂焰數次被壓制,他的意識幾次瀕臨潰散,全憑一股“不死不休”的頑強意志苦苦支撐。
三重抵抗猶如三道堅固防線,卻仍難以抵擋雷劫的恐怖威力。靈力星雲在雷火的持續沖擊下逐漸變得稀薄,肉身焦黑之處已深可見骨,神魂更似被投入熔爐的鐵器,每一寸皆在發出痛苦的顫鳴。當最後一縷金色雷火消散于天地之間時,王七猛地噴出一大口夾雜著血絲的金色濁氣,身形踉蹌,半跪在地。
他低頭望向自己的右臂,焦黑的皮肉之下,骨骼隱約可見,經脈多處斷裂;識海依舊嗡嗡作響,神魂的刺痛讓他視線都有些模糊不清;體內靈力更是消耗殆盡,金丹的光澤也黯淡了許多。第八道雷劫,終究還是讓他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
“呼……”王七喘著粗氣,絲毫不敢耽擱。他迅速探手入懷,摸出三個玉瓶。其一倒出三枚用以修復肉身的“愈傷丹”,丹藥入口即化,化作絲絲暖流迅速涌入四肢百骸;其二取出五顆滋養神魂的“靈神丹”,丹藥入口便化作清涼之氣,緩緩緩解著識海的灼痛;最後一個傾出一枚灰蒙蒙的丹丸,正是“回春丹”,服下之後,體內枯竭的靈力終于有了一絲復甦的跡象。
丹藥之力流轉之際,他趕忙盤膝而坐,雙目緊閉,全力引導藥力修復傷勢。劫雲尚未完全散去,第九道雷劫的氣息已然在悄然醞釀,他心中十分清楚,此刻每一分恢復,都極有可能成為接下來活下去的關鍵。
那名渾身浴血、甲冑崩裂的大和武士,跪于本家神社之前,額頭緊緊抵著冰冷的地面,聲音因恐懼與屈辱而止不住地顫抖︰“家主大人,屬下無能……下界之凶險遠超預料,那處天地竟現八九重雷劫,屬下險些就隕落在最後一重之下……”
話音未落,神社兩側侍立的同族便發出了肆無忌憚的嗤笑。
“夾著尾巴從下界逃回來,居然還敢編造這般大話?”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士抱臂冷笑,“下界那等靈氣稀薄的蠻荒之地,能引動三九雷劫,簡直就是痴人說夢,還八九雷劫?怕是被幾記凡雷劈破了膽,連神智都不清醒了!”
“就是,依我看吶,他定是在下界被哪個野修打怕了,回來找借口罷了。”另有人隨聲附和著,那笑聲在肅穆的神社里顯得格外刺耳,“虧得家主還派他去探查,結果就帶回這麼個笑柄。”
家主端坐在上首,眉頭緊緊鎖起,看著階下武士那顫抖的背影,最終只是輕輕揮了揮手︰“拖下去,禁足三月,好好反省。”
類似這般,各家族對從下界歸來之人的質疑,幾乎在同一時刻,于上界各處家族宗門紛紛上演。
神武門的大殿之中,從下界僥幸歸來的內門弟子,在被長老喝問時,剛提及那毀天滅地的雷劫,便被旁側的師兄打斷︰“師弟莫不是在下界待傻了?下界修士能扛過三重雷劫便算天才,你所說的八九重,難不成是把凡間的雷雨當成天劫了?”
滿堂弟子頓時哄笑起來,那弟子漲紅了臉,卻連一句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森林部落的議事廳內,逃回的族人描述著雷劫中那道身影之時,族長怒拍案幾︰“廢物!被下界螻蟻嚇破了膽,還敢用這種鬼話搪塞!八九雷劫?整個上界千年內都未必有人能引動,你當我是三歲孩童不成?”
嘲笑聲、斥責聲、不屑的議論聲,在不同的角落此起彼伏,無人相信那些從下界逃回者的言語,只當是他們敗北之後的托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