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嗯？”
霍邱的回答出乎了許自有的意料，他死死看著霍邱的眼楮試圖窺探他內心的想法！但是看了半天依舊感覺是一潭死水，什麼都看不出來。
“你算過了？”
霍邱點頭
“算了啊。算了不下十次！”
許自有微微側身
“結果呢？”
霍邱仰頭，一直沉寂如深潭的眼中閃過釋然和半分解脫。他回答道
“其實只算一遍就夠了，因為結果翻來覆去就那麼一個！”
“命運說，我今天會死！”
許自有一步一步接近霍邱，他看了半天，居然絲毫看不出霍邱對于死亡的恐懼！他不禁問道
“既然知道會死，又為何等在這里呢？你不怕死嗎？”
霍邱搖頭
“是人，就會怕死！但我並不會試圖去逃避這個命運，如果連我這個佔卜命運的人都不信命了……”
“那麼這推演道也走到頭了。”
許自有手中納戒光芒一閃，霍邱表現出來對于生死的看淡讓他詫異。預言未來在五洲之地並不是什麼罕見的能力，有不少類型的武身都有這種能力。但在這種環境下依舊衍生出了不依靠武身，而是佔卜的巫咸教。巫咸教的體系自成一派，他們沒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也沒有遍布五洲的門徒，他們甚至在這個混亂而充滿機遇的時代急流勇退選擇在密林之中當個隱世宗門。
他們的修行也是別具一格，哪怕像是霍邱這樣修行了一輩子的巫修也沒什麼戰斗力。因為他長年佔卜天機的原因，他的身體狀況在同齡人中，甚至比沒有修行過的普通人還差！
而這一種修士被稱為巫修，他們修行的並非是武力，而是對于命運的推演！
這就是推演道！
推演道並不是巫咸教的專利，從前其他勢力的武修也會修行推演道。但是巫咸教的特殊就在于別的推演道修士都是輔修推演道而已，畢竟戰斗力才是絕大多數修士追求的東西。而巫咸教不一樣，他們只修煉和精通推演道的功法和神通，佔卜就是他們唯一的能力！
推演道脫胎于上位異人“天機族”，經過漫長的發展，如今大多數武修已經不再修行推演道，甚至輔修都少得可憐。
因為推演道雖然重要！但修行的過程太過困難。加上擁有某些預言能力的武身的話遠比修行單獨的流派要輕松，故而在很多人眼里，推演道這種沒有戰斗力又修行困難的雞肋流派已經是舊時代的遺物了。
至此，巫修們的道統也愈發凋零，直到現在巫咸教全宗上下連二十個人都沒有……
“霍邱，你不想知道為什麼我要殺你嗎？”
霍邱搖頭
“理由可以是任何事情，但是結果不是沒有任何變化嗎？”
許自有手中陰陽二氣升騰，繼續接近霍邱。
“如果你願意效忠月幕教，其實你可以不用死！你想活嗎？”
霍邱抬頭看天，灰蒙蒙的天空不能告訴他任何事情。片刻後他開口道
“代價呢？”
霍邱依舊是愣愣的看著天空，許自有的回答回蕩在耳旁
“主公希望在未來，你可以昭告天下天命在月幕！如此，我月幕教便佔據大義之名，以此為我等千秋大業添磚加瓦！”
“就如此簡單？”
“就是如此簡單！”
霍邱的頭下垂，不知道在想什麼。長舒一口氣後回答道
“我拒絕！”
許自有眼角抽搐，十分不理解！
“為何？這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情！只要同意，我今日便放你一馬，讓你活！”
霍邱就地盤坐下來，沙啞的聲音響起
“我巫咸教道統悠久，自詡窺探天命之輩。但我們修推演道的人都知道，所謂的窺探並不準確。我等……其實是竊取天機的賊！”
“老朽今年六十有三，我出生在巫咸教，生在巫咸教，長在巫咸教。命運二字縈繞了我的一生，命運什麼都沒有教會我，只讓我明白一件事情！”
“既然已經是竊取天機的賊了，就不要去做欺騙世人的瞞天過海客了！”
“你們想要的師出有名，我給不了！”
許自有眼中浮現出一絲崇敬，他最崇拜的就是這種恪守本心的人！奈何許自有見過的這種人大多都在他的對立面，他修均衡，通常無喜無悲，但是此刻看著霍邱眼中也浮現出一絲崇敬！
“你死了，巫咸教也就沒有價值了！你就不怕待我斬了你，我便會屠戮巫咸教？”
霍邱抬頭，二人四目相對。霍邱笑了，許自有看著他的笑容渾身戰栗。這種早已看透一切的目光讓許自有渾身不自在，霍邱點點頭
“我不死，巫咸教永遠是巫咸教。我死了，巫咸教才有被吞並的可能！換而言之，今日其實我是必死無疑的！而至于巫咸教的未來……”
“玉衡大人，你自有決斷！不是嗎？”
許自有輕笑，隨後轉為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沒唬住你啊，這你也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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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邱搖頭
“巫咸教就是一塊肥肉，而這塊肥肉卻沒有自保能力。任何人都想要嘗上一口，但是更多的是想要完全佔有，而不是淺嘗即止！”
“玉衡大人，月幕教與我而言其實和其他勢力並無區別。但是若是有可能，我希望……巫咸教的道統可以傳下去。至少……剩個名頭也行！”
許自有相當于永夜的使者，霍邱相信只要許自有同意，那麼就相當于月幕教也同意！
“好！”
“我答應你！”
霍邱起身，突然喝道
“霍凌，你還要看到什麼時候！！”
他中氣十足，吐字渾厚有力，完全不像是一個遲暮老人！
隨著他的叫喊，先前的那個在許自有面前摔了個狗啃泥的少年巫修走了出來，此時的他已經摘下了神帽，露出他的臉。他的皮膚是小麥色，臉上沒有和霍邱一樣紋著各色圖案，最神奇的是他的眼楮，居然是藍色的！
黑膚藍眼，這尤為顯眼的特征讓許自有愣了一下，他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人！
“異人？不，不是！”
霍凌一直在偷听，這一點霍邱和許自有都知道。但雙方都沒有驅趕他，只是從一開始就任由他偷听。霍凌一臉警惕的看著許自有，他知道這個戴著惡鬼面具的男人是來殺霍邱的！
“來，霍凌。”
霍凌靠近霍邱，此時的霍邱眼中閃過一絲柔和，樹皮一樣的臉扯起一個仁慈的笑容。霍凌靠近霍邱，直接攔在霍邱與許自有之間。霍邱開口
“這孩子命苦，他是忘語森中的黎川人。雖然不是異人，但是祖上確實是有一絲異人的血統。這支部落在十多年前被森海門的人屠戮一空，就留下這個可憐的孩子。”
“他無名無姓，和浪人無異。我又無子嗣，便收他做了我的義子。為他取名霍凌！”
“可惜的是他天生便是啞人，不過這並不影響他成長為一個出色的巫修！”
在許自有面前一直眼若深潭的霍邱，在此刻眼中流露出無比柔和的仁慈目光。他將手搭在霍凌的肩膀上，說道
“霍凌，不可無禮！”
霍凌皺眉，開口
“咿呀，哇！”
霍邱搖頭，執意推開霍邱。隨後走到許自有面前，他深深鞠了一躬。
“還請玉衡大人，憐惜霍凌這天殘之人，存留巫咸這浮萍般的道統！”
許自有點頭，霍邱直起身子。面色嚴肅的看著霍凌，隨後開口道
“霍凌，從今日起……你就是新的一任巫主了！”
“而巫咸教，也並入月幕教之中！至此，天下再無巫咸……”
最後霍邱重新戴上神帽，面具下的眼神盡是釋然。
大時代將至了，五洲將變成激蕩回轉旋渦！巫咸教太弱了，唯有上了月幕教的大船才能有一絲不被這時代巨輪碾碎的可能！
霍邱不是不知變通，只不過他為人算了一輩子命，到最後希望還是能夠堅守自己內心的底線而已！
“既然已經做一輩子竊取天機的賊，那就不要去做那欺騙世人的瞞天過海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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