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夕陽把青石板路染得微亮,吳桐踩著最後一縷霞光到了家門口,腰間的玉佩隨著腳步輕輕晃蕩,發出細碎的踫撞聲。
剛到自家朱漆大門前,門開了,門兩側竟多了兩個身著青布短打的小廝,垂手侍立的模樣,顯得家里多了幾分規矩。
看到他進門,兩個小廝齊齊轉身,跪下行禮,謙卑且恭敬︰
“小的給公子請安。”話音落時,都沒起身,腦袋垂著,不敢抬頭瞧他。
吳桐挑了挑眉,指尖摸著腰上的玉佩。
沒了前幾日歡快清脆的“公子您回來了。”多了幾分高門大戶的範。
“你們叫什麼名字?”他的聲音還帶著孩童的清亮,又努力放沉了幾分,端著點主子的沉穩。
那稍高些的小廝先開口︰
“公子,請賜名。”
“賜名?”吳桐心里驚愕一秒就恢復平靜。
忘記了,入了奴籍的人名字,便只能任由主子隨意稱呼,連姓氏都要跟著主子改。
看著兩個十七八的小伙,這般年紀便沒了自由,連名字都不屬于自己,倒真有些可憐。
他放緩了語氣,又問︰“你們以前干什麼的?原先叫什麼?”
稍矮些的小廝連忙回話︰
“回公子,小的兩個是親兄弟,以前在戶部王員外郎府上當差。老爺因貪墨被抄家,我們這些僕役也被官府沒入牙行。
奴才自小在街頭流浪,不記得本名,只知道姓朱,先前的老爺嫌麻煩,便直接喊我兄弟二人大朱、小朱,如今全憑公子賜名。”
“大豬、小豬?”
吳桐差點沒忍住笑出聲,腹誹這王員外郎也太敷衍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喊的是畜牲呢。
他仰頭看了眼天邊,夕陽正慢慢沉進遠處的屋檐,橘紅色的雲霞像被揉碎的錦緞,映得眼前的朱門愈發鮮亮。
“你們以後就叫招財、進寶吧,跟著我姓吳。”
這話一出,兩個小廝猛地抬頭,眼里滿是驚喜,又連忙低下頭,重重磕了個響頭︰“謝公子賜名!吳招財吳進寶)謝公子恩典!”
吳桐看著兩人激動得泛紅的耳根,心里也生出幾分得意——以後回家,招財、進寶,喊起來順口又吉利,可比“大豬小朱”強多了。
開門大吉,我真是太有才。
進了院子,繞過栽著海棠的影壁,花廳里的燭火已經點上了。剛坐下,就听見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林澈和周硯帶著三十多號人站在廳中。
林澈手里捧著本藍布封面的名冊,臉上帶著幾分邀功的笑意︰
“公子,這是小的今天在牙行挑的人,都是先前官家府上出來的,規矩和手藝都還在,您再掌掌眼。”
吳桐目光緩緩掃過眾人。
最前面站著三個嬤嬤,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四十歲左右,鬢角雖有幾縷銀絲,卻梳得一絲不苟,身上的淺灰布裙扯的連個皺褶都沒有,連袖口都疊得整整齊齊。
再往後是幾個三十上下的婢女,眼眸垂著,沒有人到處亂看,卻都站得筆直,想來是在原先的府里受過調教。這規矩沒得說。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廳尾的十幾個壯漢身上。那些人個個身材高大,青布短打裹著緊實的肌肉,站在那里像一座座小山,連呼吸都比旁人沉幾分。
周硯見狀,連忙上前一步解釋︰“公子,這些人都有些功夫在身,用來當護院再合適不過。”
吳桐點點頭,視線卻在其中幾個壯漢臉上停住了——這幾人的臉型比尋常大燕人更顯深邃,眼眶微陷,鼻梁也高挺些,身材更是膀闊腰圓,站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他記得听太子說過,牙行里偶爾會有西域來的流民被沒入奴籍。
只是他這神女徒弟的宅院里用西域護院,會不會太惹眼?
他眸光沉了沉,指尖在名冊上輕輕點了點,最終還是道︰
“先這樣吧,若是日後有不妥,再去牙行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