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出去十幾步,想到她不常在府中,母親的嫁妝不能給她們霸佔了去,還是說明白的好,轉身又走了回去。
雲瑤上了台階,素色裙擺掃過青石板上的殘花,目光冷冷落在屋中那對言笑晏晏的母女身上。
雲舒正捧著一盞新沏的雨前龍井,眉眼間是藏不住的得意,聲音嬌俏得像沾了蜜︰
“娘,別氣了,您瞧,這是蔣世子特意讓人送來的新茶,他說只有您配得上這份清雅。”
王氏捧起茶喝了一口,終是順了口氣,眼角的細紋都舒展開來︰
“你這孩子,就知道哄我開心。不過說起來,世子倒是真有心,先前在你父親面前,那態度可是明明白白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
“娘~”雲舒嬌嗔著往王氏懷里靠,如今世子已經不夠看了。
“您又取笑我。不過……蔣世子說了,他只願娶我為妻,旁人再好,也入不了他的眼。”
“那你怎麼又要把婚事給她,好歹也是世子夫人,未來伯爵府主母。”
“娘,我不信她毫不在意這婚事。今天有一瞬間她可是很難過的。女兒覺得……”
她想到那個玉樹臨風的男人,臉色微紅。
“你這丫頭,如何和你爹交代?”
雲舒咬著牙“我不會讓她過好日子,她不配,不過,即使嫁給蔣世子也只會獨守空房淪為棄婦。”
“舒兒,你是想……”
雲瑤听不下去了,嗤笑一聲,那笑聲不高,卻像冰錐刺破了屋子里的溫馨,驚得母女倆齊齊轉頭。
“我還真是佩服你們啊。”
雲瑤緩步走進花廳,陽光落在她清瘦的肩頭,襯得那雙杏眼亮得驚人,
“怎麼這才多會兒功夫,我又有婚事了?不是說,連我那父親都已經答應了嗎?”
雲舒臉上的紅暈瞬間褪得一干二淨,只剩下驚慌和惱怒︰“姐姐你怎能偷听別人說話!”
“我偷听?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听。”
雲瑤挑眉,一步一步走進花廳,視線轉向王氏,
“王翠花,你們娘倆還真是親母女啊!一樣的惡毒一樣的壞。”
“大膽!”王氏猛地一拍桌子,茶盞“ 當”落地,碎裂的瓷片濺起細小的水花,“你這丫頭怎麼敢直呼我的名字!”
她是侯府現任夫人,雖說是繼室,可在這侯府里也做了十年的主母,何曾被人這般指名道姓地呵斥過?尤其是“王翠花”這個名字,粗鄙土氣,她一步步爬上主母之位後,最忌諱旁人提起的。
“姐姐,你怎能直呼母親名諱?這是大逆不道!”雲舒立刻跳出來維護王氏,仿佛自己佔盡了道理,
“父親若是知道了,定會罰你!”
雲瑤冷笑出聲,聲音清冽如泉︰
“我是侯府嫡女,我娘是當年侯府用八抬大轎、明媒正娶抬進來的正牌夫人。你呢?”
她目光掃過雲舒,最終落在王氏身上,
“當年你進府,不過是一頂小轎子從側門抬進來的,帶著點寒酸的陪嫁,還沒我一個簪子值錢。
在沒被抬為正妻之前,你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
她頓了頓,字字清晰,
“一個妾而已,妾在府里,說到底就是奴才,見了我這個嫡女,按規矩,還得行禮問安呢。”
“你——”王氏捂著胸口,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十年了,她費盡心機擠走原配留下的勢力,將侯府內宅牢牢攥在手里,早已習慣了旁人的阿諛奉承,幾乎忘了自己曾是個仰人鼻息的妾室。
如今被雲瑤當眾揭開這層遮羞布,就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記耳光,疼得她眼前發黑。
她眸底掠過一絲陰寒,這個死丫頭,竟然敢戳她的心窩子!
看來是自己太心軟了。這般不知好歹,留著也是禍害!
可轉念一想,侯爺雖不喜歡這個嫡女,卻也沒到徹底厭棄的地步,明面上的規矩還得顧著。
王氏壓下翻涌的恨意,忽然捂住嘴,眼眶一紅,淚水就順著臉頰滾落,那模樣瞧著委屈又可憐︰
“瑤兒,你……你竟如此恨我嗎?罷了,罷了,我終究是個繼母,管不了你。
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便回去歇歇吧,我……我不怪你。
對你再好也是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