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中華元年，三月二十五，酉時五刻。
昆明城，五華山，乾清宮，養心殿，東直房。
這個五華山皇宮，極具奢華，氣勢恢宏。
十幾年前，秦王孫可望營建的時候，就是仿造北京紫禁城的布局，可見其野心勃勃。
在這個皇宮，曾經換過幾個主人。
秦王孫可望，永歷皇帝朱由榔，滿清的多尼郡王，現在是大明中華皇帝。
養心殿，就在乾清宮的隔壁，等同于乾清宮的偏殿。
明朝中期的時候，嘉靖皇帝，就是在養心殿煉丹修仙，得以成名。
到了中後期的時候，就逐漸變成皇帝的休閑，辦公，膳食，處理政務的場所。
滿清韃子，入主中原，霸佔紫禁城以後，也是繼承這個傳統。
現在，大明朱皇帝，也改變了習慣。
平時的睡覺，緊急朝政大事，都選擇在乾清宮，私密性較強。
日常的辦公，普通的膳食，休閑，已經改成了養心殿。
尤其是御前會議，參與的重臣比較多，西暖閣位置太小了。
六部尚書，左右侍郎，五軍都督府，都察院，五寺，隨便搞搞就是幾十人。
迫不得已，朱皇帝只好下令，換地方吧，服從大明王朝的優良傳統安排。
今天，養心殿，就迎來了兩位重要的臣子，朱皇帝打算在這里，宴請他們。
“嗒嗒嗒、、”
此時此刻，東值房門口，由遠及近，逐漸傳來了幾個踢嗒的腳步聲。
為首的內宮太監潘安，突然頓了一下，回身行禮，恭敬的說道︰
“臨國公”
“這里是東值房”
“請在此等候，歇息一會兒”
“里面有茶水，糕點，可盡情享用”
“雜家就在外面候著，有事的話，知會一聲就行了”
、、、
說罷，年輕懂事的小安子，又恭敬的彎身行禮，態度端正的很。
沒辦法，眼前的中年壯漢，可不是普通人啊。
大名鼎鼎的臨國公，闖王李自成的嫡系後人，曾經忠貞營的話事人。
同時，也是大明後宮，咸福宮李妃的老子，朱皇帝的半個老丈人。
這些身份，隨便拿出一個來，都能捏死捏爆沒卵子的太監近侍。
“呵呵”
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堂堂，臨國公李來亨，面帶微笑，呵呵一笑。
身穿太白長衫袍服，英氣帥氣逼人，同樣是彎身，雙手抱拳，呵呵回道︰
“潘公公，客氣”
“李某就是一介武夫，鄉野莽夫”
“風餐露宿，粗茶淡飯，沒那麼多的講究”
“潘公公，有事的話，請自便”
說罷，臉上繼續掛著笑容，右手一抬，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同樣很恭敬。
是的，已經回朝好幾天的他，開始慢慢熟悉這個大明朝廷了。
尤其是，關于朱皇帝的事情，身邊的近侍太監，這是必須知道的。
眼前的潘安，同樣很年輕，估計20左右吧。
這個小安子，可不得了，也是朱皇帝的心腹太監。
司禮監，秉筆二號太監，同時兼職內宮太監總管，深受朱皇帝寵信。
“呵呵”
站在門口的小安子，呵呵一笑，微笑著，搖了搖頭。
意思很明顯，他就站在門外，哪里都不去。
有事的話，就招呼一聲，沒事的話，就當著他不存在。
開玩笑，朱皇帝可是有聖旨的，要他好好招待今晚的貴客。
“哎呀”
看著不言不語的小安子，猛漢李來亨也抓麻了，不知如何應對。
突然，靈機一動，恍然大悟，臉色訕訕。
從寬敞的袖袍里，掏出幾片金燦燦的東西，偷偷往前塞過去，口中小聲的說道︰
“對了”
“潘公公”
“你瞧俺這個記性”
“這是夔東那邊的小特產，給公公留個念想”
說罷，也閉上了嘴巴子，直接抓起潘安的小手，硬要塞過去。
沒錯的，那就金葉子，用于打點一些重要人物的。
當然了，他這個國公爺，臉色也不是很好看，比較尷尬的。
堂堂大明的國公爺，竟然要賄賂皇宮的太監，沒卵子的玩意，丟人吶。
是的，入宮之前，高夫人，也就是他的奶奶，李闖王的遺孀，特意叮囑的，一定要給的。
沒辦法啊，即便是臨國公，忠貞營的扛把子，也離不開人情世故的。
更何況，他的女兒，就在後宮呢。
這要是，他這個老子，得罪了宮里的太監，也就那麻煩了，必然牽連自己的嫡女。
尤其是秉筆二號太監，朱皇帝的心腹啊，使絆子太容易了。
“啊”
瞥了一眼，金燦燦的金葉子。
太監潘安，臉色慘白劇變，搖頭晃腦，連忙往後退，口中大聲說著︰
“不不不”
“臨國公”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這是宮里的規矩，陛下交代的”
“雜家，要是收了東西，明天就得掉腦袋”
說罷，這個臉色慘白的小太監，猶如見了瘟神似的，要遠離李來亨。
這可不是開玩笑啊，當真是要死人的。
金錢雖好，金燦燦的玩意，誰不喜歡啊。
但是，收錢容易，丟命更快，也得有命享受啊。
年初的時候，朱皇帝整頓內宮，不但重組了機構，更是打殺不正之風。
貪污的，享受的，仗勢欺人的，拉幫結派的，直接杖斃了幾十人。
現在，才過去幾個月啊，頂風作案，那當真是要掉腦袋啊。
沒看到嘛，潘安後面的太監，都集體往後退，擔心粘連要命的金葉子。
“呃”
老武夫李來亨，沙場猛將一個，徹底抓瞎了。
呆立在東值房門口，看著躲瘟神似的太監，心中五味雜陳啊。
他娘的，走南闖北，南征北戰，幾十年了，就沒遇到這種鬼事。
這他媽的，誰不知道啊，大明的太監，權勢最大，也是最貪婪的。
但是，他身邊，也沒有別人啊。
謀士尚炯，一眾親兵，都留在宮外了，不敢帶進來。
開玩笑，朱皇帝請吃飯，身為邊鎮大將的李來亨，哪里敢帶人啊。
當然了，也正是因為，是朱皇帝請吃飯，李來亨才小心翼翼啊。
之前，他就听袁宗第抱怨過，朱皇帝的宴席，不好吃的啊。
花樣一大堆，喝酒聊天，敲打談事，樣樣少不了。
一場宴席下來，袁宗第磕頭磕爆，額頭早就紅腫了，回府直接敷藥。
“哎”
看著呆立發愣的臨國公，臉色尷尬的潘安，也有點過意不去。
于是，輕嘆一口氣，才慢慢走過去，小聲提醒道︰
“臨國公”
“里面請吧”
“再等一等，御膳房那邊，估計就要開席了”
“對了”
“下午的御前會議，結束以後”
“陛下的鑾駕，就去了咸福宮，這會兒，應該也快過來了”
、、、
說罷，再度拱了拱手，往後撤了幾步，遠離李來亨的範圍。
是啊，禮物嘛，有來有往，才能做朋友啊。
朱皇帝一聲令下，大家都不敢收禮了。
短了金錢，那都是小事，沒了朋友盟友，那才是大事啊。
出門在外，宮里宮外辦事，誰還沒有幾個朋友啊。
否則的話，一旦出事了，求情的人，都沒有一個，死的寂寂無聞。
“小老虎？”
“臨國公？”
就在這時，東值房里面，卻是傳來一個渾厚意外的聲音。
“啊、、”
站在門口的李來亨，正在躊躇不定的樣子。
驟然听到身後，傳來一個低沉聲音，渾身立馬繃緊，也是嚇了一跳啊。
是啊，小老虎這個猛將綽號。
知道的人不多，敢叫的人更少，何況在皇宮大內呢。
轉過身以後，更是嚇了一跳啊。
是的，他發現了，身後突然說話的人，也是一個壯漢猛人。
膀大腰圓，身高八尺，威武不凡，滿臉的肅殺正氣。
李來亨眉頭一皺，顧不得其他，連忙點頭，抱拳行禮道︰
“敢問一下”
“這位兄台，認識李某？”
說到這里，李來亨突然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猛的抬起頭。
再仔細端詳，又看了幾下，眼前的猛漢壯漢，似曾相識啊。
半晌後，看了一會兒，終于反應過來了。
臨國公李來亨，渾身微震，眼眸一聚，精光一閃。
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內心復雜的情緒，繼續拱著手，不確定的說道︰
“這位兄台”
“可是小尉遲？”
“哦，不對，是晉王殿下？”
“末將是李來亨，這邊有禮了”
、、、
說罷，恢復冷靜的臨國公，對著眼前的猛漢，微微躬著身，抱拳行禮一下。
心不甘情不願，官大一級壓死人。
李來亨是大明的國公，李定國是大明的異姓親王，相差兩個等級呢。
是的，即便是十幾年了，他還是有點印象的。
不出意外的話，眼前的人，就是大西軍的扛把子，晉王李定國。
十幾年前，不同陣營的他們，就有過幾次相遇，見過幾面，算是點頭之交。
如今，即便是過了十幾年。
曾經的模樣，大致的容貌，也是大差不差的，認得出來。
當初，身在夔東的李來亨，打算入朝覲見朱皇帝，就預想到有這麼一天。
但是，事與願違，好事多磨吧。
那時候的朱皇帝，剛剛回朝，晉王李定國，也在湖廣常德，帶兵打仗。
否則的話，大朝會的時候，他們就該相遇了，該來的總是躲不掉。